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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39:53 作者: 袖側
    而這柄刀……當楊五屏住呼吸慢慢拔出這柄刀,森寒之意便瀰漫於無形。

    楊五丟掉刀鞘,雙手交錯握住刀柄,刀鋒衝上橫在身前,目不轉睛的看著這柄刀。這是一柄綠色的刀,通體翠綠,只有刀鋒像一抹雪線。若不是聽到了刀身出竅之時的金屬倉啷之聲,楊五都要以為這是翡翠雕刻出來的。

    她將刀身立起,豎在身前。隔著半尺的距離,臉頰都能感受到刀身散發出來的幽幽寒意。更奇特的是,除了寒意,還隱隱有一種……水意?

    一道帶著水意的綠影划過,楊五一個旋身。她刀揮得極快,看起來仿佛一條翠綠巨蟒纏在了她纖細的身影上。倏地,那條綠蟒撲殺了出去,咔嚓嚓嚓聲不絕,待楊五這一刀刀勢用盡,半邊竹籬已經全被削平。斷口齊整平滑,可想而知那一刀的迅猛鋒利。

    「道君?」楊五收刀,看著沖昕,眼含期盼。

    「給你的。」沖昕微笑,她眼中的期盼讓他心情愉悅。「那柄魔刀沒有幾十年,惡魂難以渡淨,你實是用不了。我便叫人新打了一柄給你。」

    他沒有問「你可喜歡?」,因為他已經看到了她眼中的亮光。她第一眼看到灰灰的時候,眸子也是這般的明亮,叫人喜歡。

    那時候起,他便很想能常常看到那眸子中帶著喜悅的亮光。送她這柄刀,果然送對了。

    所以,煉陽峰主人屈尊降貴,巴巴的的從峰頂下來,就是來給她送禮物的?楊五嘴角含笑,撲進沖昕懷裡,抱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啄了好幾下。

    男人送禮物給女人,便是為博一笑。楊五一輩子收了太多禮物,深諳此間精髓。

    顯然金丹道君也很受用這一套。陽光下,這個年輕男人的眉眼也變得彎彎,仿佛忽然間有了年輕人的朝氣。楊五踮著腳,摟著他的脖子,啃他的唇。在陽光里看他的眉眼,格外喜歡他現在的模樣。像個普通的、健康活潑的男孩子,而不是那個面無表情、高高在上的煉陽峰主。

    「看什麼?」沖昕捏住她的下巴問。看那紅唇灩灩,忍不住低頭又輕輕舔舐。

    「道君的氣色比以前好多了。」楊五靠在他懷裡,仰頭看他。倒不是說瞎話,沖昕的氣色確實比她剛來的時候好多了。她記得他那時皮膚的白皙中帶著一種久不曬太陽的病態之感。

    她其實不喜歡男孩子那樣蒼白。養過兒子的女人,更喜歡年輕的男孩健康有朝氣。

    「就是太白了……」她看著他,笑道。

    沖昕現在依然很白,卻沒有那種蒼白的感覺了。他聞言失笑:「好像你不白?」

    楊五在煉陽峰被養得很好,她的膚色已經與初來時截然不同,變得白皙水嫩。陽光下看著,格外剔透。

    兩人坐在廊下說話。沖昕抱著楊五,楊五抱著新得的刀。

    「怎麼會是這種顏色?」楊五把刀舉高,迎著陽光看,像看珠玉寶石那樣。

    沖昕道:「映玉竹為主料,若不特意去調色,做出來的東西大多是竹色的。」他見她格外的喜歡那叢映玉竹,還特意吩咐了不必調色。

    用竹子做一把金屬的刀,這與楊五所知的物理學常識實在很難相容。好在她在書里看過關於「煉器」的概述,知道煉器跟煉鐵煉鋼完全不是一回事。她須得慢慢的接受並理解這個世界的運行法則。

    但映玉竹……她想起來蘇蓉曾給她講過這竹子的貴重,好像是很珍貴的天材地寶?蘇蓉強調的重點在於這竹子值很多很多靈石,單位以十萬計。

    「道君,這個難道是……」楊五撫著刀身,忍不住問,「法器嗎?」

    「不是。」沖昕直接就否認了。

    楊五便「哦」了一聲。

    沖昕嘴角勾起,捏住她的手,道:「是法寶。」

    法器和法寶,都是人造之物。不同之處在於,法器需要以靈石為能源,法寶卻能自行吸收天地間的靈氣,不需要靈石驅動。因為這點區別,法器就只能慢慢損耗,法寶卻擁有自行修復的能力。到了最後的最後,法器只能化作齏粉肥料,或即便保存完好,也始終只是一件器物而已。法寶,卻能在足夠長的歲月中,或者特異的條件下,產生自我意識。

    這種自我意識,最初懵懂無形,一旦開了神智,便是器靈,甚至可以化形。

    楊五訝然。

    她的這種小情緒的表露,令沖昕心裡格外的愉悅。他捏著她的手指,在碧綠刀刃的雪線上輕輕一抹,鋒利的刀鋒割破了她的指尖,殷紅的血珠就滾在雪線上,極快的被吸收。

    楊五已經經歷過幾次滴血認主,有了經驗。但這次,在她的血被吸收之後,沖昕也將手指在雪線上一抹,擠出一滴血珠,讓那碧綠刀刃吸收。隨後,握住了她握著刀柄的手……

    有種奇異的感覺。和以前的幾次滴血認主不太一樣,楊五感覺自己和這柄刀之間的聯繫有一層阻隔,似乎……刀在抗拒她?

    但卻有另一股強大的力量裹著她的意識前進突破。那些抗拒在這份威壓之下潰不成軍,俯首稱臣……最後,她清楚的感覺到了她和它之間的密切關聯。這關聯極緊密,遠勝於她和乾坤袋之間的關聯。

    「法寶需要神識煉化,才能真正認主。」沖昕道,「你是凡人,沒有神識。我的血和你的血混合,我以我的神識助你煉化了它,它已奉你為主。你可能感受的到?」雖然,只是半主。

    楊五握緊刀柄,凝視著刀鋒。

    是的,她能感受得到,她現在是這刀的主人了。雖然……不是完全的主人。

    她閉上眼睛,在意識里與她的刀親近。這是一柄……多麼乾淨的刀啊。它才出生,才認主,還未曾經歷過殺戮,空靈中透,如同嬰兒。

    她自沖昕懷中站起,重新握緊了刀柄。當她迸發出戰意的時候,竟感到和她的刀意識相通了。

    還是同一招。這是她家傳的刀法,只是在她的世界,古武沒落,沒什麼人會去學這些了。便是她的叔叔,都愛讀書賺錢,遠勝過習武。爺爺把這套刀法傳給了她。但這套刀法陽剛威猛,又的確不適合她。她一直練的都是輕靈飄逸的柳葉刀。

    同一招,第一次使出來的時候,她將它當作了凡兵用,體會到的只是它作為一柄刀的鋒利。這一次,她與它心意相通,將它作為法寶御使。

    被削去半截的竹籬這次轟然粉碎,一道半尺深的鋒溝從院裡延伸到了院外,長達數丈。同一個招式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語。楊五卻站在那裡,望著那道溝沉默。

    「怎麼了?」沖昕站到她身後。

    「和我在一起……」楊五彎腰拾起刀鞘,將碧綠刀刃緩緩送入,嘆道,「委屈它了。」

    這是他也無法的事。沖昕摸了摸她的頭髮,沒有說話。

    他和她都是這刀的半主。在她出刀的剎那,都能感受到自刀身里迸發出的戰意。那是一柄生為法寶的兵刃,天生的戰意。興奮、雀躍,翻湧如浪濤,最後……卻只濺出了一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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