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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39:53 作者: 袖側
    她同徐壽講了。徐壽卻道:「自二等課堂起,便是教授道文經義和鍊氣心法了,二三四等,不過是看小童們進度不等分的班而已。」

    她又上了兩天課,覺得確實不如在家自學之後,便決定不再去初等課堂了。毛毛聽說她以後不來了,傷心得眼淚汪汪的。這種年紀的孩子,原本就是應該在父母膝下承歡的年紀。這么小離開父母,偶遇一個帶著母性溫柔的年長女性,自然而然的產生了依戀。楊五摸摸他的頭,將自己曬作零食用的蘿蔔乾給了他一大包,他才破涕而笑。站在教室門口依依不捨的跟她揮手道別。

    楊五硬著頭皮,用三天一本的速度,硬啃下那些天雷狗血邏輯死的小白話本。不知不覺時間流過,她來到長天宗已經一個多月。現在她能寫出來的字已經有數百個,只讀不寫的字已有一千出頭,徹底的脫離了「文盲」的行列。

    沖昕還想起來問她:「讀書讀得如何了?」他不召喚她的時候,她並不會上山來。兩人其實是三天見一次面的頻率。但徐壽顯然是常常向他匯報她的情況的,不然他如何知道得這麼清楚。

    楊五就笑答:「認識了很多字,話本很好看。」她的皮膚已經從淺蜜色養成了象牙色,著著白色的深衣,笑起來眼睛彎彎,柔美乾淨。沖昕微微頷首,別過頭去。

    楊五覺得真是搞不懂,活了一二百年的人,有時候深沉難懂,有時候又會流露出彷如少年般的彆扭。總是會在事前對她冷淡,卻又會在事後溫柔以待。

    這一日她自昏睡中醒來,除了慣常的虛弱無力之外,隱隱覺得身上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她躺的時候便比平常久些。沖昕當她貪睡犯懶,也不說她。只在一旁靜靜的看書。他看的書有些是紙張泛黃的古籍,有些乾脆就是一卷書簡。楊五有時候醒來,隔著帳子朦朧的看著他在几案前讀書或者斟茶的畫面,都覺得很養眼。

    她覺得這樣很好。他能在她旁邊做這樣需要安靜環境、不能被打擾的事,就說明他習慣了她的存在。這於她,是很有利的。她躺夠了之後照例起身穿衣,走出帳子向他行禮。那人只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她也習慣了他這種冷淡,不以為意,轉身離開了洞府。

    走在下山的路上,她愈來愈覺得不舒服。說不上是哪裡,只覺得整個身體好像隱隱發疼。她又走了一段,感覺那種隱隱的疼痛慢慢開始加劇。這種疼痛說不清,與三昧螭火的灼痛十分不同,但模糊有種熟悉的感覺。正回想這種熟悉的感覺是怎麼回事,膝蓋突然劇烈的痛了一下,她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待站穩,那一瞬的烈痛已經消失。

    楊五皺起眉頭,慢慢走到路邊一塊大石上坐下,輕輕揉著膝蓋。烈痛雖然消失了,那種風濕病犯了一般的疼痛卻還在慢慢加劇。

    「楊姬!怎麼坐在這裡?」蘇蓉的聲音響起。楊五抬頭。蘇蓉剛從另一個岔路口轉過來,見她坐在這裡,便問了一句。

    「有點不舒服。」楊五道。

    「怎麼了?」蘇蓉問。

    楊五抱臂,揉著兩肘關節道:「感覺骨頭疼……」她忽然一頓。是的!是骨頭疼!她想起來為何這種疼痛隱有熟悉的感覺了!

    蘇蓉只看到她臉色忽變,猛的站起,匆匆丟下一句:「我沒事,回去睡一覺就好了。」就朝半山跑去,那腳步虛浮不穩,偶爾還踉蹌一下。不由莫名其妙。

    一路下來,就感覺那疼痛三級跳一般往上竄。楊五咬著牙,硬是堅持跑回了竹舍,房門啪的關上,她轉身就倒在了地上!她疼得站不起來,手腳並用的匍匐著爬進臥室,摸到了置於牆角的陣盤,抖著手開啟了竹舍的禁制。

    看到陣盤啟動,她這一口氣終於泄了,翻身摔在地上,疼得手腳抽搐。心裡暗罵,這長天宗啊,帶給她的,除了疼,還是疼!

    時近黃昏,天洞垂落的陽光從下午的淡金色變成了濃金色,籠得其下的人也仿佛像鍍了層金一般。沖昕盤膝坐在玄冰寒玉床上,雙手捏訣,五心向天。聽息內觀,能看到隨著自己經脈中白色的靈力緩緩運轉,空氣中的靈氣開始滲入體內。像無數的水滴匯成小溪,小溪又匯成河流,河水滾滾,穿過一個又一個靈竅,在體內完成了一個循環。那些靈氣便融入了他的靈力中,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而在這個過程中,潛伏在他經脈中的紅色暗流,雖然蠢蠢欲動,卻最終沒有爆發。

    一個周天平安運轉完畢,沖昕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已經有兩年沒有體會過這種通暢的感覺。在過去的兩年中,他的經脈被三昧螭火滲透、擠壓,他想這樣的運轉靈力,便要忍著烈火燒灼般的疼痛。要時時刻刻謹防三昧螭火竄進他的丹田,灼斷他的經脈。以至於這兩年他的修為寸步難進,還要時時忍受螭火反攻之苦。

    多虧了師兄不辭奔波,為他尋來了楊姬。沖昕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絲舒暢的微笑。凝神入靜,體內靈力開始運轉第二個周天……濃金色的光打在他的身上,俊美的面孔籠上了一層金光,彷如雕塑。

    下一刻,這雕塑忽然睜開了眼睛。再下一瞬,金光垂落在玄冰寒玉床上,空空如也,只有數不清的塵埃在光束中飛舞。

    沖昕的身形瞬息間便到了竹舍,卻仍然來晚了一步。籬笆完好,柴扉也是關閉的。竹舍的房門卻敞開著,裡面空空無人。徐壽站在籬笆外面,一臉懵圈。及至見到沖昕,才回過神來,忙喚了聲「道君」。

    「沖禹師兄?」沖昕來晚一步,只能看著空中一道流光掠過,飛快的遠去。「怎麼回事?」

    徐壽忙道:「是蘇蓉先前在路上遇到楊姬,回來告訴我楊姬似有些不適。我便下來問問。楊姬隔著窗戶說,她的確有些不適。我本想通知道君,楊姬卻攔了我,道是此種情況,真人早與她說過,讓我直接去旃雲峰告知真人。真人聽我傳話,就直奔煉陽峰來了,衝破楊姬這裡的禁止,將楊姬直接帶走了。」

    他口齒清晰,將事情經過描述得算是十分準確。卻沒有將其間細節一一道來。

    當時楊姬要他去找旃雲峰主,讓他帶的話是「風逆行了」。旃雲峰主聽到這句話,先是一愣,而後臉色忽然就變了。立即祭出他的玉如意,一把拽上他,風馳電掣的就飛到了煉陽峰。

    扔下了他,就直接破了楊姬的禁制衝進了竹舍中。幾息的時間,就抱著被絲被裹得嚴嚴實實的楊姬出來,直接跳上玉如意,丟下句「跟師弟說,我帶她走了」就一飛無蹤。

    前前後後就短短片刻而已,他還沒回過神來,道君就下來了。

    沖昕望著雲霞盡處,蹙起眉頭。他想起來今天楊姬醒來後的確比平時多躺了些時候。她每每這時候都會虛弱無力,他便沒有在意……

    「去。」他說,「去看看怎麼回事。」

    徐壽得命,立刻取出鶴哨吹響。空中響起幾聲鶴唳,很快幾個黑點從高空俯衝下來。徐壽拋出一把鶴食,幾隻仙鶴箭一樣俯衝下來叼住,落在地上。徐壽騎上體型最壯實的那一隻,揪揪它頸後絨毛,那鶴兒清唳一聲,拍動翅膀,便飛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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