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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35:00 作者: 慕時涵/千葉飛夢
只是他身為一國公子,為何要做刺客?又為何年紀小小就來無顏身邊保護他,甚至長達五六年之久?而且依無顏的口氣,聶荊對他的忠心並沒有什麼可疑的……
我心中一震,突地想起聶荊那長得和無顏神似的樣貌,不覺又失了神。抬眸看無顏時,他也鎖了眉,鳳眸半斂下眼底顏色幽暗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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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
晉穆圍著凡羽轉了一圈,揚了唇慢悠悠地笑道:「原來你認識聶荊。」
凡羽緘默。
「交情還不淺?」晉穆繼續問。
凡羽皺眉,瞪他一眼,惱:「是與不是,與你何干?」
「與我是無關,卻和他有關,」晉穆揚手指向夜覽,笑道,「聶荊既是楚桓公之子,那麼就是你的兄弟了。好好的一個兒子被培養成刺客……他殺夏宣公大概也是桓公指使的吧?」
凡羽怔了怔,眸光一閃,冷笑:「他自小不在宮中,兄弟們都不熟悉他。他是不是刺客,有沒有殺宣公,與我們王室有何關聯?」
「也對。你認定自己不知道沒關係,重要的是有人要明白。」
晉穆轉過身拍拍夜覽的肩膀,笑道:「如今你總算知道了背後真正指使的人是誰了吧?」
夜覽挑眉看向他,清冽的眸中藏著三分笑意,三分疑惑,三分佩服,一分感動:「你如何猜到聶荊真正身份的?」
「不就是今早莫名出現在你房中的賀禮之功,」晉穆毫不在意地笑笑,撇唇,「那賀禮上寫明是南宮所贈,但天下間能有如此輕功潛入你房中而不被知覺的,唯有聶荊一人。他既是幫南宮送禮,那定是和南宮在一處才能了解她的心意。而且他送來的禮物……是唯有楚國宮廷里公子們才有的、刀劍不侵的金絲玉衣。他大概真的是在宮中待得少了,居然把如此珍貴的禮物送給你,自然,也讓我大概猜到了他真正的身份。」
晉穆緩緩道來,他神態自若,卻聽得殿中眾人皆怔住。
我不禁橫眸再次看了看無顏,卻見他素來談笑無忌的面容驟然變冷,白皙的膚色襯著今夜身著的緋衣,顯得愈發地蒼白透青。
他低眸掃了我一眼,唇角一揚,苦笑無聲。
他也有一件金絲玉衣。
只是此事唯有我與他才知道。
雖如此,但無顏的金絲玉衣從何而來,我和他至今仍在猜測中。只知道六年前,十七歲的無顏官拜大將軍第一次領兵出征時,臨行那日我拉著他到長慶殿書房話別時,才發現那整整齊齊擺在書案上的金絲玉衣。
金絲玉衣是由根根細小光粲的金絲纏繞編織而成,金衣本就珍貴,更何況在金衣外還鑲嵌著滿滿的涼薄白玉片,晃動明璫,觸摸輕滑,端的是聞所未聞的精巧。我詐一眼見那玉衣時雖驚訝卻不曾懷疑,只當是天□美的公子無顏從哪尋來的又一件寶物。
豈知他拿起玉衣時神色間也是一怔,鳳眸微微上斜,目光閃動,既是驚嘆又是困惑。仔細瞧了半響後,他才皺了眉,呢喃:「哪裡來的?」
「你不知道?」我愣了愣,下意識地低眸再去看了眼剛發現玉衣所在的書案。
果不然,書案上另有一片竹簡,狹小的青竹片上寫著幾個蠅頭小字:此衣能擋刀劍之利,帶之防身。字跡雖刻意修飾得似模板般工整,但一撇一橫間,力道柔和,收端娟秀,分明是出自女子手筆。
無顏側頭過來看了看竹簡上的字,倏地展眉一笑,瞥了眼光看向我,道:「夷光,別裝了。這是不是你剛剛說的要送給我的禮物?」
我紅著臉搖搖頭,眼睛再瞄了瞄那稀罕難見的玉衣,不自覺地將手中拿著的、那塊本要送他的護身玉珏握緊了藏在長袖中。「二哥說笑,我怎會有這等寶物?」
他望著我打量片刻,忽地扔了手中玉衣,扳過我彆扭轉過去的身子,笑了笑,柔聲:「那夷光要送二哥的是什麼?」
「就是……這個。」我硬了頭皮抬手平攤掌心,小心翼翼地把玉珏送到他面前,低聲道。
無顏笑,也不說話,只伸手取過玉珏,放在手中賞玩一會後,斂襟納入懷中。
「我要走了。」沉默了半天,他突地開口,言詞不是其他,卻是道別。
我點點頭,也不多話,忙拿起他剛扔下的玉衣遞入他懷中,道:「帶上這件衣服吧,多少能保平安。」
無顏擰眉,二話不說便將玉衣重新扔下,神情間有些不悅:「我第一次上戰場就帶著這玩意,被天下人知道了還不以為公子無顏是膽小怕死的鼠輩?若是如此,也枉費了父王有意讓我磨礪的苦心。這衣服我不帶了,你在宮裡幫我查查究竟是何人送來的。」
見他不快,我只得收回了話鋒,笑道:「好。夷光明白,那二哥此去要小心。我在宮裡等你得勝的捷報!」
「放心!不會讓你失望的。」他挑眉,伸手揉揉我的臉頰,鳳眸一彎,眼裡光彩儘是說不出的得意和自信。話音一落,他再未猶豫,轉身離開。
而我,等看著他的背影消失眼帘後,不由得再次低頭瞧著桌上的玉衣,腦海里一時浮想聯翩:既然竹簡上的字是出自女子之手,而且這金絲玉衣又是如此珍貴的東西,那送的人自然和無顏關係非淺。雖說二哥從小便受盡女子青睞,只是能擁有這般物品的,那定不會是普通的宮女什麼的。王后素來不喜二哥,王叔的其餘眾妃嬪也大都避著和二哥接觸,宮裡面和他處得好的、地位比較高的女子,除了我之外,還真想不出別人……
我凝眸看了看竹簡上的字,總覺似曾相識,卻又偏偏記不起來。那日我一人坐在長慶殿想了一上午,實在是想得睏乏卻又毫無頭緒後,最終還是咬咬牙收起了玉衣丟在一旁。
我那時年幼,無顏讓我去查,自然是查了個半調子,更兼年少活潑,玩得開心時,那玉衣的事也慢慢就忘在腦後了。
等到無顏凱旋迴來問起時,我這才想起自己承人之諾卻未能完成的事,不覺羞赧萬分,無言以對。好在無顏也不責怪,只問了幾句後,從此就再沒提起玉衣的事。直到三年前我隨他去戰場,他才又找出那件金絲玉衣,叫我穿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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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在腦中飄忽而過時,記憶中的畫面依然清晰得似時昨日遺留下的影子。
我是今日才知金絲玉衣背後所代表的身份,只是以無顏的聰明和豫侯麾下遍布天下的密探來說,他斷不會是此刻才知曉這金絲玉衣的秘密才是。而且看他現在的神情,雖痛苦,卻沒有任何的震驚與懷疑。
其實即便他早知道金絲玉衣是唯有楚國公子所有也沒關係,王宮裡再珍貴的東西都有落於民間的可能,他意外得到玉衣或許只是一種機緣,並沒有其他什麼特別的含義。可惜經過今晚的折騰,世事也在向眾人難測的發向發展……
聶荊與無顏相像,聶荊和無顏都有金絲玉衣,這兩件事單獨看起來雖有驚人的巧合卻也並沒什麼古怪。但聶荊的楚國公子身份,如今經過一場鬧劇後已被凡羽肯定下來。一個公子,從小來保護他國的另一個公子,偏偏兩人還長得如兄弟般驚人地相似……
這樣的情況,若要讓人不起疑心,恐怕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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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甩甩頭,不敢想,也不願繼續往下想。無顏是最疼我的二哥,是齊國莊公最寵愛的豫侯,身份鐵定,不容置疑。都是那晉穆,非得自作聰明地搞出這麼多的事,讓人心惶不安。
想到這,我忍不住抬眸瞪著他,臉色一寒。
可能是我低頭思索的時間太長,他正凝了眸子定定地看著我,認真中,帶有三分好奇,七分關心。
這樣陌生的眼神看得我一怔,心不自覺地一軟,剛才冒出的怒火和抑懣頓時消減許多。
他笑了笑,視線一掠,瞥向站在我身旁的無顏。徹如墨玉的眸間亮光一閃,晉穆慢慢勾了唇,眼底顏色愈見似夜暗沉。這樣的眼神,透著像是蒼原野獸遇到覓食許久獵物時的僥倖和欣喜,光華內斂,凌厲暗藏,處處帶著危險的意味。
他是不是又猜到了什麼?我蹙了眉,本能地向前邁了一步,站在了無顏身前,擋住他的目光。
晉穆的眸子裡迅速飄過一絲晦澀,剩下的,卻皆轉變成了深深的笑意。身後也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隱約中,夾了幾分好笑的無奈。
我顧不上回頭和無顏說話,只斜眸看向自去一旁按額沉思的夜覽,清清嗓子,高聲道:「意,可否聽我一句話?」
「什麼?」夜覽扭過頭來看我,微倦的面容間昭顯了一日辛苦的疲憊。的確,他這個婚,結得是相當地費勁、相當地不順暢。我心裡同情,但事情既然到了這一步,或許還是將所有的話都說開的好。
殿間已安靜許久,眾人皆低頭盤算著自己的心事,在我與夜覽這麼一來一回的對話打破了沉寂後,自然而然地,眾人不禁又抬了眼光,注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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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前走了幾步靠近夜覽,唇角扯了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問道:「你當真還在懷疑聶荊是你的殺父仇人?」
夜覽一愣,鎖了眉,不滿:「你又來給他說情?」
我抿抿唇,輕笑:「若不是我,而是南宮呢?」
夜覽噤了聲不說話,只是望向我時清冽的目色中有細碎的鋒芒慢慢划過,鋒芒帶去盛怒之下的仇恨,為原本清淺的眸子添上幾許冷靜。
我淺笑,問他:「事發之後,想必南宮曾不止一次對你說過聶荊不是刺殺夏宣公的兇手吧?」
夜覽低眸思索著,依然不言。
這樣的不答既是默認。我笑了笑,繼續道:「耳聽三分假,眼看未必真。既然剛才那個假的聶荊上殿時你未能一眼認出,那你父王被殺那夜在震怒和悲傷下你當真看清了兇手的樣子嗎?現在,你真的能確信聶荊就是你要找的兇手,絲毫也不懷疑?」
夜覽挑眸看了看我,眸光中終於多了幾分懷疑。不是對別人的懷疑,而是對自己最初堅定的意念。「那一夜,殺父王的人的確戴了斗笠,罩著面紗。」許久之後,他總算緩緩開了口。
我回眸瞟了瞟晉穆,只見他抱臂看著我和夜覽,唇角笑意依然無謂得讓人生厭。我忍不住哼了聲,白他一眼,口中對夜覽道:「至於某人剛才所說聶荊背後指使的人是楚王……據我所知,夏王生前與楚王交情相當不錯,是齊、晉、梁、夏四國中唯一一個與楚國交好不戰的國家,楚王莫不是神經錯亂了,既無私仇,又無公怨,竟要派自己的兒子冒生命之險去殺一個如此友好的鄰國的君主,多豎外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