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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35:00 作者: 慕時涵/千葉飛夢
《天下傾歌(出書版)》作者:慕時涵/千葉飛夢【完結】
文案
鳳傾花影,花傾鳳焚。
少時,她驕傲昂頭,嬌嫵一笑的魅惑,不算傾城,不算絕世,純淨無邪中,不過宛若一隻翩飛人間、逗留紅塵的彩蝶。少時他為她吹笛,少時她為他起舞。驚羨眾生的青梅之戀,卻不想到頭來竟是一場權利爭奪、丑揚天下的鬧劇。
三年後,她得意昂頭,揚眉一笑的英姿,不是美,不是柔,金戈鐵馬下,她是躊躇在握、睥睨言笑的統帥。沙場上的決勝千里,有他與她同在。那時他寵,那時他愛,那時他心心念念死也不甘心死於她之前。那時她不懂。或許懂,卻不敢懂。十八年的兄妹,一朝身世浮露,他掙扎,她彷惶,兜兜轉轉,停停留留,在兩人終究握緊了對方的手時,彼時要面對的,卻遠不止一座高山、一片浮雲、一汪冰潭……
得勝歸朝時,恰逢他來求婚。他尊貴,才高,人勇,卻千面難懂。一時,他是俊逸如斯的白袍公子;一時,他是鬼面無常的黑衣無賴;再一時,他又是權傾天下的金衣小侯爺。真假玉笛,龍鳳玉佩,千里神駒,匕首之刺,漠北之約,鳳翔之諾……一點一滴,他在用著即使聰明如她也難懂的心思悄悄走入了她的生命,不是為婚約,而是為五年前一見傾心的念念不忘。或許執著,但他要她,遠不止今生今世。
他若不鬆手,她斷不會放開他。
可是明殿喜堂,他卻要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深愛的人另娶別人、相顧柔情。
恨?不恨。
怨?不怨。
一夕舞似幽曇,只是剎那的芳華,卻生生揉碎了兩人的心。
舞前青絲擾,舞盡白髮生。
君罷?君罷。
我休?我休。
躍馬揚疆北,柔情荊楚地。
天下,五國諸侯,亂世紛擾。
她的生命,在那樣的時代,註定是道絢麗而又刺眼的光芒。
而那道光芒,或許照亮的,只有一個人的心。
執手相與,之子于歸。
為的,僅僅是譜一曲英雄的傳說、訴一段紅顏的宿命。
【
上?情深卷
序
夜色如染。
墨灑深處,便是讓人無法看透的黑色。
今日中秋,月本該圓。蒼穹大地間本該披上一層淡淡的銀色薄紗,齊國的百姓們本該守著燭光,依著家人,歡笑晏晏,不訴離別之思,不知相送之苦。
然而不行。
清亮的月光被騰騰狼煙所遮,死寂的空氣里瀰漫著刺鼻的血腥。
泗水東流,血染長河,身穿緇衣盔甲的勇士們,屍體橫陳在糙原蒼野間。束束火把下,零落散開的彎刀弓箭上,冷光孤耀猶帶噬血之殘色。
飛鷹嘯哀
齊國莊公十八年,齊楚於蔡丘的會戰終於結束。
高山上,夜風很涼。
我伸手攏攏戰衣外披著的銀色斗篷,冷眸瞧著山下士兵們清點硝煙過後的淒迷戰場。遠望半日,卻不知為何喉間忽一哽咽,眼眶不由得發熱。
行兵布陣時,我能果斷;揮師迎敵時,我能瀟灑;收復蔡丘的那一瞬間,我也曾得意揚眉。
可是此刻,直面生死時,我卻心潮如涌,難以安定。
敵人的鮮血洗亮了我們的盔甲,我們的鮮血灑在了枯芥土地上,與這個國家融為了一體。只是生還的希望在戰爭面前永遠是這般的蒼白無助,這般的脆弱易斷。亂世中,無辜的總是黎民蒼生。
我想嘆氣,眼中偏偏先流出淚。
淚珠落上絡璃鎖甲的盔翼,耳中隱約聞得一聲輕吟。
抬眼望天,夜暗沉。
身後傳來幾聲悄然的腳步聲,我眉尖一動,不回頭也知來人是誰。
他停在我身後很久,我能感覺到他那兩道目光靜靜地停留在我身上的專注和關切。雖一時無言,卻又仿佛已訴盡了千語。
不知覺間,他上前幾步靠近我,當鼻間溢繞起熟悉的琥珀清香時,一雙有力的胳膊已經緊緊環住了我的身子,如同幼時般,將我仔細地護在懷中。
「二哥。」我低聲喚他,身子卻依然維持著戰爭時的僵硬。
「累了便歇歇。」他開口,氣息綿長悠遠,一下一下撲到我頸邊肌膚上,帶著幾分他慣有的、撩人心的誘惑,一陣陣鑽入心底的癢。
我淡笑,搖搖頭,不說話。眼睛看著山下的殘局,心上依然是如壓大石般的沉重。
若有選擇,我情願這世間永不存在戰爭。
身後的人似感覺到我心中的痛和遺憾,他的手指握著我的手臂,不留痕跡地按了按,似是安撫。
半響無言。
等他開口時,清風般毫不在乎的語氣卻是欲一言激起千層浪。
「七日後,夷姜與梁國公子湑君聯姻。父王讓你回金城。」
我怔了怔,然後點點頭,展眉一笑,心口卻一下子酸得徹底。
湑君,湑君,湑君……他終於要和夷姜成親了麽?
我咬住唇,心下愈苦,面上笑意竟是愈發盈然。
身後人輕嘆一聲,忽地扳過我的身子,抬手挑起我的臉,迫我瞧著他。我無奈抬頭,卻見那人唇角勾起,鳳眼上揚,劍眉斜飛放肆,似笑非笑間,神情很是古怪。
「怎麼?」我皺眉。
他只是抿抿唇,眸光微動,輕笑無謂:「父王旨上還說,晉國有使來求親。」
「與我何干?」我挑眉瞅著他,面色如常看似絲毫不以為意,心裡卻不知怎地隱隱帶出一股堪稱久遠的怒意。
三年了,被天下人恥笑為「齊大非偶」的我,再不曾對這些事抱過任何幻想。當今諸侯公子的眼中,我不過就是一個無人敢娶、被棄明堂的齊國悍女。
夜色如惑,眼前那人盯著我,目色詭譎變幻,臉上神情更如魅如謎般,讓人看不透。
「他是晉國公子穆。」他開口,話語低沉,如弦重壓。
愣然中,我恍惚明了。
「公子穆?」我笑得極其不自然,「就是那天下五公子中以醜聞名於世的晉國公子穆?」
他淡笑不答,橫眸顧盼時,鳳眸生輝。
我若無其事地看著他,依然裝懵懂。
月下,但見他沉吟片刻,略一遲疑後,還是出言好心提點我:「半月前,晉王襄公派使前來,為晉國二公子穆求娶齊國公主夷光。」
唇角笑意頓僵,我看著他,腦中轟然一響,呆住。
晉公子穆……要娶我?
當今天下,是為亂世。
東齊,西夏,南梁,北晉,中楚,五國相峙,九州紛亂,戰事層出不窮,百姓流離失所。雖百里一陌皆是瘡痍滿目,諸侯們偏還沉迷於權利爭奪、割地取勢的漩渦中,依依不得罷舍。
五國中,國力最強盛者為晉,楚、齊、夏三國相當,梁國最弱。晉國雖強,卻富足守戶,並不梟桀好伐;相反楚國,因其居中稱國,與四國皆有邊境交界的糾葛,談和不成,往往喜與他國兵戎相見,且樂不乏彼。
梁國居於楚國之南,因國力弱小,常為強鄰楚國侵犯。十年前,梁王僖候質世子汶君於晉,質公子湑君於齊,質公子伏君於夏,以期三國合力助其抵抗楚國囂張。三公子入三國,各國君主皆按各國的公子之禮相待,次年,四國訂立聯盟之約以壓楚國的氣焰。
聯盟雖定,但權利取捨難以短期合謀相類,各國謀權政事衝突不同,是以聯盟之說名雖有,然行未動。諸侯分立,楚國依然毫無收斂。
三年前,楚軍鐵騎踏入齊國蔡丘。齊楚大戰爆發,一戰三年,最終以齊莊公十八年的這場雙方投入數十萬兵力的會戰定決勝負。
惡戰後,齊勝,楚敗。
蔡丘歸國。
齊大非偶
回到金城,已是五日之後。
秋日,碧空寥廓無際,流雲揮灑,長煙瀟澈,朝陽如金鑒獨嵌蒼穹,耀得整個都城熠熠煌煌,氣象不凡。
王叔命太子大哥無蘇在金戟台舉行了隆重的犒軍儀式。
大軍駐紮在金城西郊,與我和二哥一同入城的,只有親軍千餘人。人雖少,但巋然整齊的步伐聲,鏗鏘有序的鎖甲摩擦聲,來回飄擲在九陌街巷時,將素日裡熱鬧喧譁的金城震得如同無人般安寂。
城門大開。千萬百姓潮湧街頭,人人摒息著,斂神端容,如望神祗般仰視著高坐在戰馬上、戰甲英武的將士們。
金城的空氣有著不同於蔡丘的清新熟悉。
我閉眼,仰了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彎唇淺笑。
陽光灑在臉上,有種說不出的溫暖。
三年。
再回來時,我已不是昔日那個嬌柔如柳的齊國小公主夷光。
街道兩旁的人群突地有些騷亂,我睜眼,轉眸看了看。
只見人堆中不乏年輕的姑娘,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正伸著如玉般的纖指對著我和二哥指指點點,容顏羞澀,眼神卻極為大膽,將我和二哥上上下下、從頭打量到腳。偶一與我視線相遇時,她們的眸子裡更是泛出異樣的神采來。
自持貌美的,猶是眼波流轉,含嬌帶羞,極為媚惑。
我不禁微微一笑,手指擺弄一下頭頂的盔甲,挑挑眉,很是得意。
「就別禍亂人心了。」清涼的語音如冰砸人,淡淡飄入我耳內。
我回頭,看著面色漠然如霜的二哥,抿了抿唇,輕笑歡快:「她們必是在猜我和你誰才是公子無顏……在她們心中,禍亂人的那個,肯定是公子無顏,而非夷光。」
無顏聞言轉頭,瞪眼瞅著我,笑不得,氣不得。
「我的名聲都被你給敗光了。」怔了半響,他才咬牙出聲,臉色恨恨然。
「天下第一公子的名聲,還是風流郎的名聲?」我佯裝不解,嘻笑問他。
想來他自知拿我無法,只得眸光一閃,扭頭不理我,緘默時,驚羨眾人的俊美容顏清冷如月般疏離。
我心下高興,笑了笑,正要再揶揄他幾句時,眼眸上揚時視線忽地一滯,隨即,心中慌亂一跳。
街旁高樓上站著個雪衣男子,清風媚陽下,那人衣袂清揚,俊逸得似仙人般脫離塵世。
隔得很遠,我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但我可以猜到。
他那如玉的面龐上,此刻漾起的,必然是溫柔守禮的笑顏,不為進,亦不為退。分寸最重,正如那句----齊大非偶。
齊大非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