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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飛雁有把握勝我金碧

2023-09-23 06:23:06 作者: 東野蘭
    童濯心痴痴呆呆地側過臉來,看著站在門口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嘴唇輕顫著,腳步卻很沉重,往那邊邁了兩步,又顫巍巍地扶著旁邊的牆壁,輕聲道:「千夜……紫衣說的話,是真的嗎?」

    裘千夜直勾勾地看著她:「你願意信任她,多過於信任我吧?」

    「我只相信事實。」童濯心迎著他的目光,「如果事實與你無關,我相信你。但紫衣……我認識她這麼多年,她從不說謊。我希望這只是你們之間的一個誤會。」

    裘千夜盯著她,目光有一絲困獸般的悽然,他深深吸了口氣,「濯心,我們此刻相逢,我不想責備你的任性,你卻要來指責我是否殘忍無情?不覺得是本末倒置嗎?胡紫衣是金碧人,她為了金碧的利益如今來挑撥我們的感情,你要被她拉著情緒走?」

    童濯心苦笑道:「你何必這樣說?紫衣一向是幫我們的,她要想挑撥,一早就挑撥了,不會等到今天。你越是這樣說,倒要我的心越是不定……千夜,越晨曦的眼睛,真的是你弄瞎的嗎?」

    裘千夜的臉上似是罩上一層寒霜,他望著童濯心,沒有絲毫的憂慮和躲閃,一字一頓道:「如果你堅持要個答案,好吧,你可以這樣認為。」

    童濯心的眼睛在他回答的一剎那又睜得更大了一些,似是想努力看清裘千夜臉上的每一處細微的肌肉牽扯,看清楚他說這句話時的表情,猜出他的心情。

    良久,他們都沒有說話。直到童濯心嘆息似的垂下頭道:「好吧,我知道了……謝謝你肯將實話告訴我。」

    她跌坐在椅子上,整個人的力氣都像是被耗盡了,癱軟成泥。

    裘千夜將目光移到胡紫衣的身上,冷冷道:「胡姑娘,你不遠千里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告訴濯心這件事的?」

    胡紫衣剛才一直板起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陰謀得逞的得意:「當然不是,不過看到你這副臭臉,我心裡也是很高興的。」

    裘千夜哼道:「我記得我沒得罪過你吧?難道就因為你心裡喜歡越晨曦,所以要為他打抱不平?」

    胡紫衣的笑臉一收:「你想反擊我的招數就這麼簡單嗎?」

    裘千夜朗聲笑道:「這也算反擊?我也不過是說點實情而已。聽聞你這一年頻繁出入越府,對越晨曦照顧得無微不至。是心中歉疚,還是心中憐惜我是不得而知,不過胡家最近在朝中失寵,你父親沒有想過要把你嫁給越家嗎?越晨曦在太子面前可是第一紅人,如果娶了胡家的姑娘,胡家依然翻身有望。」

    「千夜!別說了!」童濯心忽然銀牙緊咬,攀著椅背站起來,「你們這樣彼此指摘,其實傷的都是我的心。我不想聽了……」她踉蹌著往外走,卻跌進裘千夜的懷裡,他攔住她的去路,將她抱住,柔聲道:「濯心,我知道你來這裡找我,一路上吃盡了苦頭,現在你心緒煩亂,我不和你講道理,你先好好睡一睡,睡醒了再說。好嗎?」

    他突然的溫柔語調仿佛有魔力一般在她耳畔繚繞,她只覺得眼帘特別沉重,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來不及想清楚發生了什麼,就軟軟栽在他的懷裡昏睡過去。

    胡紫衣看著裘千夜將童濯心橫抱起來要往外走,她抱臂胸前叫了一聲:「裘千夜,你不該在我面前現身的。你就不怕我把你出現在這裡的事情告訴越晨曦嗎?」

    裘千夜笑道:「難道我會怕他這個手下敗將?今天本來就是我要接濯心出宮的日子。多謝你提前一步幫我把她從宮裡接出來,倒是又轉移了旁人的視線。不過你可以告訴越晨曦,他也笑不了幾天。你們金碧能算計的那點心眼兒,我都能提前一步預料到。這輩子他如果是周公瑾,我就是諸葛亮。他註定沒有贏的可能。」

    然後他又瞥著胡紫衣,曖昧地笑道:「你若是真心喜歡那個人,早點下手。男人這輩子心中最愛的永遠是他第一次真心喜歡的那個女人,所以你只怕也爭不過濯心在他心中的地位。以你的驕傲,以他的固執,你們若真的在一起,也就是對怨偶罷了。我實在是不想祝福你什麼。可是……看你又這麼痴情的份上,我又不得不同情你。胡紫衣,一個人在情路上所能繞的最大彎路就是『所愛非人』這四個字,很遺憾,你已經占定這四個字了。」

    胡紫衣一言不發地看著他趾高氣昂地離開,心卻一沉再沉,沉到谷底。

    ……

    越晨曦一覺醒來,睜開眼,眼前只有一抹微微的光。還是這樣嗎?只有一點點光,卻看不清楚?

    他暗中苦笑:原本就不該有什麼期待的。

    忽然覺得口渴,他摸索著坐起來,走到屋中的桌子上,伸手去摸茶壺,卻忽然,頓住。

    沒有點蠟燭,屋中只有一點點淡淡的月光,四周都是黑蒙蒙的一片,但是他,卻準確無誤地看到了桌子和茶壺的所在。

    不由得伸出手,放在眼前,晃了晃,看得清楚,手掌,五指,掌紋,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

    原來那解藥真的有效。

    他陡然振奮了精神,所有的睏倦和沉鬱一掃而光。狠狠地咬了自己的唇一下,有痛感,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這一年來,活在昏暗的世界裡,曾經以為再也看不到藍天,看不到鮮花,看不到一切的明朗和美麗。沒想到,失去的一切,卻能在瞬間陡然重拾。

    上天也覺得他失去太多,所以要回贈給他一些嗎?他興奮地立刻拉開房門衝出去,外面有皎潔的月光,有青草的香氣,牆角花木扶疏,牆外樹木參天,一切他都能一覽無餘。是的,他真真正正能看到了!

    胡紫衣!他必須告訴胡紫衣這個好消息!那丫頭辛辛苦苦跑了這麼遠的路給他送解藥,還被他冷嘲熱諷地奚落了一番。如今他既然重見光明,首先要感謝她才是。

    要去哪裡見她呢?他忽然有些茫然,正要去找人詢問時,忽然覺得身後一陣寒風瑟瑟,在這個季節里是不該有這樣的寒意的。難道……他霍然轉身,只見身後幾步之外站著一個人。那人並未刻意隱瞞自己的行跡,臉上沒有任何的遮擋,所以一眼就可以認出那個人,他的宿敵,裘千夜!

    瞬間,他瞳眸眯起,眉心微蹙,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扯高,揶揄的話流出嘴角:「裘陛下?堂堂飛雁國的皇帝陛下,怎麼會突然鬼鬼祟祟地出現在鴻蒙的驛站中?」

    裘千夜微微一笑:「我想你一定希望我出現在你面前,所以,就順了你的心意吧,也省得你到處打聽我的行蹤。」

    「到處打聽?我不知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越晨曦冷笑道:「我是奉太子之命而來,為的是金碧和鴻蒙的國事,與飛雁有什麼關係?你要來鴻蒙的事情我就更不知道了。」

    裘千夜靠近他面前,認認真真地打量著他,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真有意思,原來你的眼睛已經好了?誰這麼厲害能幫你解毒?金碧的太醫?」

    越晨曦淡笑道:「讓你失望了吧?不過我想如今在你眼中一個瞎了的越晨曦和一個明眼的越晨曦都不值一提。」

    裘千夜也笑道:「不必這麼看低自己。我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又不得不說,你越晨曦是我最重視的敵人。縱然是南隱,都不會讓我這麼重視。所以你看,我本不想讓你知道我來鴻蒙的事情,但還是在你面前現身。越晨曦,衝著我這麼敬重你這個對手的份上,是不是該敬我一杯酒喝?」

    「我敢敬,你敢喝嗎?」越晨曦挑著眉尾,「當然,我也不大可能隨時隨地都拿出那種精心配製的奇毒以回報你當初的下毒之仇。」

    裘千夜呵呵笑道:「時隔一年,你還是喜歡開這種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好吧,咱們說正事兒。」他掀起衣擺,瀟灑地坐在旁邊的石凳子上。「越晨曦,金碧打的算盤我已經知道了。你們南隱太子不想娶鴻蒙的公主,但是又想拉攏住這個盟友,所以才派你來,一方面安撫住鴻蒙的情緒,另一方面又以重利誘之,不早不晚,偏偏挑選了我們飛雁和鴻蒙商盟會談的時候來,為的就是讓鴻蒙不要忘記金碧的可怕實力。胡家雖然看似被打壓,但胡錦旗被調往齊漢州的根本目的也在震懾鄰國,這鄰國除了飛雁,還有鴻蒙。如果三國興起干戈兵事,胡錦旗在邊境之上,隨時可以帶兵踏破關口,鐵騎橫掃,為金碧除掉一顆眼中釘,對不對?」

    越晨曦靜靜地看著他,時隔一年,這個人貌似慵懶,實則犀利的個性依舊一點未變,而且,也許因為當了一年的皇帝,那份犀利中更有了一份不容置喙的霸氣。

    兩人四目對視,裘千夜笑中帶刺,越晨曦深邃如海。

    「裘陛下親自到鴻蒙來這一趟,是為了監督金碧的嗎?」越晨曦率先打破了這份沉寂,依舊是不屑的冷笑,「可惜讓你失望了。我是帶著陛下和太子的美好心意而來,鴻蒙與金碧的聯姻是勢在必行的,而且一旦聯姻成功,一百份鴻蒙飛雁的商盟契約都比不得一個鴻蒙公主變成金碧皇后更來得重要。」

    裘千夜笑著點頭:「我知道你不會承認。你是金碧的忠臣嘛,縱然你爹死在金碧皇帝的手裡,你也是要一輩子都效忠金碧的。不過我們認識這麼久,我有多耳聰目明你會不知道?那夜你去見太子褚雁德,和他都說了些什麼?真以為秘不傳六耳嗎?」

    越晨曦瞬間心裡咯噔一下,臉部肌肉都緊繃起來,望著裘千夜得意的笑臉,深知對方這句話不是為了詐自己才說的。

    「越大人,一份不值一提的空頭契約,要想騙走鴻蒙皇帝的忠誠可實在是不容易啊。」裘千夜囂張地笑著,「不如我教你個招數:勸南隱還是先把公主娶到手,然後借用鴻蒙與飛雁的關係再用鴻蒙麻痹飛雁,日後金碧想要攻陷飛雁,不用自己動手,鴻蒙就是金碧的急先鋒。等到鴻蒙和飛雁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金碧再趁勢出手,將兩個已經斗得全無招架之力的羸弱之國一舉拿下,這氣吞三國之雄風,可與中原的始皇相提並論了吧?」

    越晨曦暗暗咬牙,忽然仰首道:「裘陛下可知天子之軀,重逾萬金,不應龍行魚服,不應隻身涉險,如今你擅闖我金碧使節所住之院,倘若我一聲令下,將你斬殺於此,飛雁豈不是要大亂?」

    裘千夜陡然哈哈大笑,笑得肆無忌憚,有聲遏行雲之威,「我就等越大人這句話呢!否則我為何孤身來找你?飛雁眼巴巴地等著金碧來挑事,如今越大人若果真有心殺我,就請快快動手,只要越大人傷我一根毫毛,金碧與飛雁一戰就在所難免了!」

    越晨曦問道:「飛雁有把握勝我金碧?」

    「雖無把握,卻有信心。飛雁之民向來忌憚金碧之威,若我以身試險,激出他們深藏在骨子裡的驍勇之心,縱然受點皮肉之傷又算得了什麼呢?難道我還真會怕你有殺我的本事嗎?」

    越晨曦面對他的侃侃而談,始終臉色沉鬱,直到裘千夜的身後出現一個人,胡紫衣。她未曾想到裘千夜會出現在這裡,乍然看到一個人和越晨曦說話,原本還想轉身離開,但對視上越晨曦的眼神時,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巨大的驚喜,脫口問道:「你的眼睛……是不是能看到了?」

    越晨曦緊繃的嘴角變得柔和了一些,微微點點頭。

    胡紫衣幾乎要喜極而泣,但她強忍住淚水,連聲說道:「好!那兩人果然沒有騙我!否則我一定要翻回頭找他們算帳!」

    「原來這解毒之藥是胡姑娘為你求來的。」裘千夜款款轉身,看著胡紫衣,笑道:「胡姑娘,你怎麼不謝我?若非我下毒在先,為你製造日日和他在一起的機會,如今更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你這相思之苦,該如何償解?」

    胡紫衣看到他時臉色大變,猛地躍身至越晨曦和他的中間,一手按住劍柄,昂首問道:「你要怎樣?這裡可是鴻蒙的土地!」

    裘千夜哈哈笑道:「姑娘這護『夫』之姿真令人感佩,不過胡姑娘可以放心,我當然不會在鴻蒙的土地上亂來。當日我與越大人一酒定生死,說好了,飲下酒,就前怨盡去,現在還不是在戰場上,也無需以生死相搏,我不過是來看看這位『老友』,敘敘舊情罷了。不過沒想到看到越大人的眼睛已經好了,這可是意外之喜啊。胡姑娘,今日你當著濯心的面為何不說這件事?害得濯心和我生氣,可實在是不厚道。」

    胡紫衣哼聲道:「你向來高高在上慣了,偶爾栽個跟頭有什麼不好?你還怕濯心為這事兒記恨你一輩子不成?」

    「越大人這眼睛要是一直不好,濯心又知道是因我下毒所致,豈不是真的要一直記恨我?好了,如今你們兩人先慢慢說著情話,我去將這好消息告訴濯心,也省得我說盡了溫言軟語。」他曖昧地笑著,突然縱身躍起,如孤鶴一般振袖而去。來去如風,令胡紫衣大為驚詫。

    「他的輕功都已經好到這個地步了?就是做個頂尖的刺客殺手也不過如此吧?」她低聲自語,被越晨曦聽到,回應道:「他當日在金碧時,每日也練武健身,從不懈怠。這個人,心中有了志向,就是矢志不移。所以他若是友,便是金碧之福,他若是敵,就是金碧之禍。」

    胡紫衣看著他,輕聲問道:「你的眼睛,真的好了?」

    「眼下看來是無大礙了。」越晨曦終於對她露出一個笑顏,「之前對姑娘多有粗俗莽撞之言,還望見諒。」

    他乍然變得這樣溫柔,卻讓胡紫衣很不習慣,仿佛那個冷嘲熱諷的他才是她真正熟悉親近的他,而眼前這個謙謙君子,卻更像是一個距離她遙遠的陌生人。

    她不由得低下頭,「好,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

    她轉身欲走,身後越晨曦卻問道:「你現在要走?這麼晚了要去哪兒?」

    「說好了,解藥給你,解了毒,我就不欠你什麼了,也不會再『痴纏』你了。」她背著身,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哽咽,不想被他聽到自己心裡的脆弱。

    越晨曦輕聲道:「縱然要走,也不該這麼著急,連天亮都等不得吧?」

    她苦笑道:「對,那,我就天亮再走。」她依舊不敢回頭,快步往外走,忽然身後腳步聲響,越晨曦猛然閃身在她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幹嘛?」她悶聲問。

    越晨曦微笑著看著她:「我若是讓你就這麼走了,你會在心裡一直罵我忘恩負義吧?」

    「怎麼會?」他看得她心跳都亂了。這一年無論他怎麼和她發火,她都可以不在乎,就是因為他的眼神中不會有傷到她的情緒。這麼多年,她幾乎從來不敢認認真真地和他對視,現在,依然。

    「胡紫衣……」他微微嘆了口氣,「剛才裘千夜在這裡,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

    「啊?」

    「他隨意出入這院子,就可以隨意要我的命。即使他自己不動手,我身邊也是危機四伏。胡清陽是負責保護我的安全的,可你看他到現在都沒有露面,只怕是中了裘千夜的招了,或者,是他向來大而化之,並不會真的把我的安危放在心上。」

    胡紫衣怔怔地看著他,還是沒明白他想說什麼。

    「所以……我看我的安全還是要由你來負責。」越晨曦曼聲說道:「等我回國時,再帶你一同回去,也算是對你的爹娘和兄長都有個交代。只怕,這世上沒有誰不知道,你是為了我才離家出走,遠赴異國他鄉的。若是你有了什麼意外,我又要欠你一份情了。」

    他說這句話時,眼中是有笑意的,語調是溫和得像水一樣的,帶著幾分戲謔,卻沒有以前那麼犀利。但柔得像水的話,卻好像一股巨大的波浪撞擊到胡紫衣的胸口,讓她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瞪大眼睛看著他,困惑地質疑:「你……你要我保護你的安全?」

    「你可以嗎?」他又多問了一句,雖然是問句,卻讓胡紫衣沒有半點拒絕的力氣。

    而且就在她怔忡發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扶住她的肩頭,又低聲說了一句:「好了,之前我說的所有話就都忘了吧。從今以後,我對你是只有感恩的。其實以前我也是感恩於心,但是……我說不出來,希望你能理解。」

    一瞬間,胡紫衣就淚盈於睫了。她熬了一年,等到這句話,縱死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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