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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猝然相逢

2023-09-23 06:23:06 作者: 東野蘭
    這晚從驛站出來之後,褚雁德還曾回味越晨曦的這番話,尤其是他臨走之前,越晨曦那一句似有意無意地提點:「殿下若是太優柔謙和,只怕會另有梟雄要取而代之呢。」

    這一晚上的話所帶給他的震撼都不如這一句來的驚心動魄。他悚然一驚,幾乎要問出來對方意指何人了。但到最後這句話還是生生憋了回去。雖然心中隱約已經有了個人名,但越晨曦到底還是金碧的人,鴻蒙自己的矛盾總不能讓金碧的人窺伺笑話了去。不過若是真有人對他的皇嗣之位覬覦的話,他也決不能坐視不理。

    自古以來,誰的皇位不得見點血呢?

    ……

    童濯心並沒有因為住到鴻蒙的皇宮裡來而稍感安心,反而會更加憂慮,她幾次詢問莫岫媛,莫岫媛都說不知道裘千夜的事情,而留在驛站中的薛准好像也不急著把她送回去,好幾天都不會入宮離開見她一面。她問起時,莫岫媛解釋說:「他現在已經開始和鴻蒙磋商新的盟約了,據說每天從早到晚兩國列席的官員們都會爭個面紅耳赤的,他哪裡還有閒時跑到這兒來和你請安?要外人看到他這個飛雁之臣時時到雁翎這兒來,豈不是要被人誤會雁翎與飛雁暗中有什麼交情勾結,會將兩國的利益私相授受嗎?」

    聽她說的也頗為有理,童濯心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自己跑到鴻蒙來這件事已經是很沒理的了,也不好再煩擾人家。

    宮裡的嬪妃們時常會來看莫岫媛,見到童濯心這麼個生面孔出現在這裡,人人不免好奇,童濯心就和莫岫媛一起撒著她們之前約定好的那個什麼表姐妹的謊。在鴻蒙的皇宮中,因為鴻蒙皇帝的寬仁體諒,偶爾也會有嬪妃的姐妹前來探望,一住好幾天,所以眾人也不覺得怎樣,只是稱讚她們這對姐妹花都是少見的美人兒。唯有太子妃似是看出點破綻來,問莫岫媛:「怎麼你這位表姐的口音與你似是不大相近?」

    莫岫媛反應很快,說道:「我表姐自小住在金碧和飛雁的交界之地,所以口音更偏金碧那邊。」

    就這樣貌似平靜地過了幾日,有一天有個女孩兒忽然哭著闖進莫岫媛的臥室,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地問:「怎麼辦?周襄走了!」

    童濯心瞬間就意識到這位就是傳說中的雁茴公主,她悄悄看去,這公主長得真是精緻如畫,嬌小可人,別說是男人,就是她這個女人見了都很喜歡。此時雁茴哭得梨花帶雨一般,滿臉都是絕望的神色。

    莫岫媛拿了塊手絹一邊幫她擦淚,一邊小聲說道:「你還要嚷道所有人都知道嗎?周襄的事情你去問問你皇兄,他為什麼會走?」

    雁茴擦了把眼淚,驚道:「是三哥把他弄走的?」

    「你和他的事情已經被太子聽到風聲了,你想太子會饒了他嗎?你三哥讓他離宮是為了保他的命,你要想和他天長地久地在一起,總要忍過眼前一時吧?」

    雁茴卻搖頭道:「他走了,只怕是不會再回來了,人人都說我要嫁給金碧的太子,他又怎麼可能會要我?」

    「你嫁不嫁金碧太子要父皇說了算,他娶不娶你也是父皇說了算,你與其在這裡哭哭啼啼,不如想想怎麼和父皇說,讓他免了你這樁婚事?」

    「我能有什麼辦法?」雁茴咬著指尖發愁,「我能想的辦法都想盡了。總不能跑到金碧太子面前和他說,我有心上人了,讓他不要娶我吧?」

    莫岫媛安撫地拍著她的手背,「你先安安靜靜地回去,不要再生是非,現在你和周襄的事情還沒有鬧到陛下那裡去,周襄的命是保住的,你這麼不管不顧地大哭一場,被陛下知道了,周襄肯定是活不成的,對吧?至於你們的事,回頭我問問你三哥,看他有什麼好主意。」

    莫岫媛連哄帶勸地總算是暫時安撫住了雁茴公主的情緒,雁茴這時才留意到屋中還有個絕色女子,她訝異地看著一直靜靜坐在旁邊的童濯心,問道:「這是誰?」

    「這是我表妹。隨夫婿到鴻蒙經商,路過益陽便入宮來看看我的。」莫岫媛面不改色地又將謊話說了一遍。

    雁茴感嘆道:「你們姐妹感情真好,我雖然有一堆的兄弟姐妹,可是除了三哥之外,沒有一個和我真正親近的。都說最是薄情帝王家,說的一點都沒錯。」

    莫岫媛連忙捂住她的口,「你這丫頭,什麼話都敢說,讓別人聽到了,傳到你父皇的耳朵里,你不是又要惹他生氣了?你看你現在兩眼紅紅腫腫的,跟桃子似的,一會兒出去被人看見,也要生出是非來。」

    雁茴有氣無力地說:「我哪裡還顧得了這些?」

    「顧不了也得顧,又不是周襄走了你就立刻不活了。」莫岫媛把雁茴拉到梳妝檯前,幫她重新化了化妝,然後拉著她說:「走,我帶你到御花園去散散心。」回頭又對童濯心道:「濯心,你也一起去。」

    雁茴沒心沒肺地回頭招呼道:「是啊卓姑娘,咱們一起去御花園坐坐,我們鴻蒙的御花園裡養了好多小兔子,很可愛的。」

    童濯心見她誤會自己姓「卓」,本不想跟隨,但是又想多聽些關於雁茴公主的事情,便將錯就錯地說:「好,我和你們同去。」

    宮裡的宮女們被莫岫媛吩咐跟在她們身後七八步開外的地方,以免聽到她們的對話。

    御花園裡今天難得清靜,也沒有什麼人,花園的一角專門辟出一個小園子,養了幾隻小兔子。

    雁茴看到那幾隻小兔子瞬間就忘了煩惱,提著裙子奔過去,抱起一隻就連聲說道:「小白,我都好久沒來看你了,你是不是心裡特別惦記我?」

    回頭又招呼著童濯心:「卓姑娘,你來抱一抱嗎?這小兔子軟軟的,暖暖的,可舒服了。」

    童濯心也沒怎麼接觸過小動物,到底年紀輕,也有一份小女孩兒的情懷,看到這白絨絨的一團,心都柔軟了,忍不住上手摸了幾下。雁茴一時興起,將整隻兔子都塞到她懷裡,那小兔子雙腿一掙,嚇得她驚呼一聲,雁茴樂得咯咯直笑,仿佛所有的煩惱憂愁都丟到天邊去了。

    但就在此時,忽然有個很威嚴的聲音叫了一聲:「雁茴!」

    雁茴舉目看過去,只見太子褚雁德正站在御花園的門口,一臉嚴肅地看著她。

    雁茴一驚,想起剛才莫岫媛說的話,笑容頓時收斂起來,低聲回應:「皇兄。」

    褚雁德看了一眼院內的幾個女人,雖然不認得童濯心,倒也沒有多問,只對雁茴說道:「一會兒我見完父皇有話要單獨和你說。你乖乖在你的重瑤殿裡等我,知道嗎?」

    「知道了。」雁茴總是對這位太子皇兄很敬畏的。

    褚雁德哼了一聲,也沒有和莫岫媛打招呼,便帶著人浩浩蕩蕩地走開了。

    雁茴撫著胸口略帶驚恐地對莫岫媛說道:「岫媛,皇兄找我,不會是為了周襄的事情吧?到時我該怎麼說才不會露餡兒?」

    但莫岫媛皺著眉,似在沉思,竟一時沒有回答她。她急了,推了莫岫媛的手臂一下,又問了一遍,莫岫媛才如夢初醒般說道:「你只要咬死了什麼都不承認,他也不能拿你怎麼辦。」

    她說著話,偷偷用眼角的餘光瞥著童濯心,剛才那一幕真是驚得她手腳發涼,而童濯心……童濯心的神情倒像是比她更快地平靜下來了,還好,雖然事出突然,但童濯心剛剛並沒有說話,應該不會被那個人認出來吧?

    褚雁德大步往前走著,忽然覺得身邊的人影落到了後面很遠,不由得站住回頭,問道:「是不是我走得太快了,越大人跟不上了?」

    與他相距幾步遠的越晨曦微微一笑:「是,在下目力不佳,對鴻蒙皇宮也不夠熟悉,只能聽著殿下的足音走了。」

    「是我的錯,我的錯。」褚雁德笑著等他走近,說道:「一會兒見父皇,還請越大人先不要提及貴國太子的事情,那件事,我還在想辦法斡旋,若是一早就說給父皇聽,我怕父皇心裡承受不住,會覺得太丟面子……」

    「好,一切聽殿下安排。」越晨曦沉默一瞬,問道:「剛才御花園中和殿下說話的人是……」

    「就是雁茴了。」

    「公主身邊是否還有同伴?」

    「一個是三皇子妃,那個從飛雁嫁過來的莫岫媛,另一個我不認得。」褚雁德疑問道:「怎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其中一人有點像故人……」越晨曦淡淡道,心裡卻在震驚之中,剛才那一聲女子的驚呼,雖然短促,也沒有字,卻聽來分明是童濯心的聲音,雁茴公主又好像叫了一聲什麼「卓姑娘」,難道只是巧合?

    可是,此時此刻,童濯心又怎麼可能出現在此地?難道他心中對她,還不曾斷了念想,以至思念成疾,都出現幻覺了嗎?

    他暗自苦笑:越晨曦啊越晨曦,枉你也曾自認灑脫,怎麼在情字上糾纏這麼久,卻依舊不能釋然?若只是糾結於這些小兒女之事,大事……大事要等幾時才能得成?

    ……

    童濯心和莫岫媛回到屋裡時,心中還是很惴惴不安。剛剛若是自己再多說幾句話,一定會被越晨曦認破行藏。真是萬萬沒想到,會在御花園門口和他偶遇,但「慶幸」他現在眼睛不好,看不清人影,自己又沒有說話,所以,應該是不會被認出來吧?

    莫岫媛看著她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倒先笑了:「我還以為你不怕他了呢,怎麼還是憂心忡忡的?我看他應該沒有認出你來。」

    「我們兩個自小一起玩到大的,他咳嗽一聲我都能認出他來,剛才我叫得那麼大聲,只怕他也是能聽出來的……」童濯心喃喃說著。

    莫岫媛笑著搖頭:「哪有那麼神。你叫一聲他就聽出來了?縱然他聽著懷疑,但怎麼也想不到你會從飛雁跑到這兒來吧?而且皇宮中沒有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他縱然是懷疑,也查不到的。放心吧,沒事兒的。」

    童濯心問道:「還沒有飛雁那邊的消息嗎?我來了都這麼多天了,千夜應該知道我來鴻蒙了……」

    「相隔這麼遠,縱然是快馬加鞭,現在也不過剛剛把書信送到,他就算是親自來接你,也是在半路上呢吧?還能跑得多快?你啊,與其現在擔心牽掛,當初幹嘛非要任性地跑到這裡來?如今我看你就乖乖地在鴻蒙等著好了,你不想他來鴻蒙,最後他為了你還是要親自來一趟的。」

    童濯心說道:「可我絕不是想讓他為了我來鴻蒙的。」

    「無論起因如何,結果只怕是改不了了。」莫岫媛起身道:「我要去海棠苑看看我兒子,你先在屋內坐一坐,平復平復心情。」

    莫岫媛出門,童濯心獨自一人留在屋內。

    桌上的筆墨紙硯安靜地置放在那裡,像是許久沒有人動過。

    童濯心嘆口氣,走過去下意識地磨了一小片墨汁,提起筆蘸了墨卻又不知道要寫什麼。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最近她時常想起這闕詞,但即使心裡已經默誦了一遍,還是沒有落筆寫下。最終,又將筆涮洗乾淨,擱置回筆筒。

    心緒煩亂時,不是寫點什麼就能釋懷的。

    忽然間,仿佛聽到殿外有人說話:「是什麼人要求見三殿下?」

    「金碧的那位越大人,長得很俊卻眼睛不好的那一個。」

    童濯心一驚:怎麼?越晨曦在殿外?他怎麼會突然到這裡來了?

    外面的宮女還在說:「三殿下不在,要問皇子妃嗎?」

    「你糊塗了?皇子妃是女人,怎麼能隨便見外面的男客?」

    「總要通稟一下吧……」

    童濯心悄悄打開房門,那兩名宮女正猶豫著要敲門,見到她開門時驚了一下,忙說道:「姑娘,有人要見三殿下……」

    「殿下和皇子妃都不在,請那位客人改日再來吧。」童濯心刻意放輕了聲音,生怕被殿外的越晨曦聽到。

    那兩名宮女應聲而去,過了片刻又轉回來說道:「那位越大人說,若是殿下和皇子妃不在,姑娘是否能見他一面?」

    童濯心的心臟仿佛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兒,她幾乎可以肯定越晨曦來到這裡的目的是為了試探自己的。而她就因為沒有多囑咐一句不要讓宮女暴露了她的行藏,就到底還是被越晨曦發現了。

    「他……怎麼會問起我的?」童濯心咬著唇問。

    一名宮女不明就裡,笑道:「那位越大人聽說殿下和皇子妃不在,就問是不是有一位姑娘在皇子妃左右,和皇子妃很相熟。然後問姑娘幾時到的,說可能他和姑娘認識,想見姑娘一面。」

    童濯心內心深處糾結成一團亂麻:見,還是不見?見,則再也沒辦法有半點隱瞞,實實在在的要被越晨曦知道自己在鴻蒙的皇宮之中了。想想當初在飛雁時他是怎麼算計裘千夜的?不惜將她當作人質,差點把她強行帶回金碧去。如今他若知道她失去了裘千夜的庇護,能安然離開嗎?他們早已不是當初的情意,他親口說過,她是金碧的叛徒,是金碧的敵人。

    她咬緊牙關,說道:「這位越大人一定是認錯了,我實在是不認得他,如今在皇宮內做客,也實在是不便見他。他若想見殿下和皇子妃的話,還請他改日再來吧。」

    她把臉一沉,露出幾分不悅的神色,讓兩位宮女也錯愕得以為自己傳錯了話,得罪了這位皇子妃的貴客。只好一聲不吭的再去傳話。

    殿外,靜靜等候消息的越晨曦聽到這樣的嚴詞拒絕時並未有更多的驚詫,他只是微微點點頭,又問道:「這位姑娘可能是忘了我了,我們小時候曾是玩伴。不過時光境遷,她忘了……就忘了吧。對了,請問二位姑娘,三皇子妃是否叫她『濯心』?」

    兩名小宮女對看一眼,也不知道該說不該說。越晨曦再笑道:「二位姑娘不回答的話,我就知道答案了。」

    一名宮女不解地問:「怎麼我們不答你也會明白?」

    「如果我說的有錯,或者二位不知道答案,你們不是立刻反駁我,就是致歉說真的不知道。但是二位姑娘都沒有說話,就算是默認了。所以,好歹我知道自己沒有認錯人,不算白來一趟。多謝了。」

    他施施然轉身,給他引路的太監再引他出宮去。

    兩個小宮女咬著手指,心驚膽戰地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個面向溫雅的公子怎麼說起話來這麼能看破人心?她們剛才一句未說,該不會也闖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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