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穿腸毒藥
2023-09-23 06:23:06 作者: 東野蘭
越晨曦入住鴻蒙的驛站之後,次日便得到了鴻蒙皇帝的召見。提到兩國的聯姻之事,鴻蒙皇帝很高興地說:「貴國太子之英名我早有耳聞了,若是兩國因此能結成姻親,那於兩國之百年江山大業,更是前所未有的盛世和功績啊。」
越晨曦微笑回應:「我國陛下也是這麼說的。陛下說聽聞貴國公主也是才貌雙全,貞靜賢淑,我們南隱太子若有這個福分娶到雁茴公主,倒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他們兩個人相談甚歡似的聊了好久,雖然並未議及聯姻的細節,但是此事在旁邊陪同的大臣眼中,倒是已經幾乎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越晨曦離開皇宮時,褚雁翎親自送他出宮,路上褚雁翎說道:「此次這件婚事若是能達成,越大人是第一功臣,回去拜相應該是指日可待的吧?」
越晨曦並未露出得意之色,而是問道:「之前我和殿下所說及的『那個人』,殿下若是還沒有查到他的確切消息,最好還是不要高興得太早。飛雁可不會坐視我們兩國的婚事輕易達成的。」
褚雁翎呵呵笑道:「那件事啊,越大人不用操心了,我剛剛得到消息,裘千夜的確是出了皇宮,不過是去興城查水患災情了,不會突然來鴻蒙的。」
「哦?他去興城?」越晨曦想了想,搖頭:「那更不可能。這麼關鍵的時刻,他就算是不來鴻蒙,也不可能跑到宮外去,畢竟人在旅途之中,消息傳遞得會格外不暢通,他是聰明人肯定是要時時關注鴻蒙和飛雁的商盟會議,以及金碧和鴻蒙的聯姻之事,因此……他必然不可能去興城!」
「沒去興城?」褚雁翎皺眉:「難道探子的消息真的有誤?」
越晨曦淡淡道:「殿下若是不相信我的話,也可以等等看,飛雁的使節幾時能到?」
「今天就到。」
「此次飛雁的使節是誰?」
「據說是飛雁禮部的一位侍郎,薛准。」
「禮部?」越晨曦哼道:「做買賣的事情怎麼讓禮部的人來談?戶部出馬都更靠譜一些。他抓了禮部的人出面,無非是因為自己坐鎮在後,有恃無恐吧?殿下,明日可否讓我先會一會這位薛大人?」
褚雁翎笑道:「你們兩人同住驛站之內,難免會要碰到。只是我原本想著越大人可能不想和飛雁的人碰上,所以將你們分別安置在東西兩院了。」
「要碰面的,碰了面,才知道彼此的斤兩。」越晨曦幽幽道:「那就拜託殿下幫我安排了。」
第二天,飛雁的商盟出使團如期而至。
領隊的薛准年輕英俊,意氣風發,在飛雁時和褚雁翎曾經有過幾面之交,此次重逢也無需太多客套就彼此熟稔起來。
褚雁翎將薛准迎入驛站,驛站站主也笑迎出來,躬身說道:「薛大人要住的院子小臣早已收拾好了。薛大人請隨小臣來。」
薛准掃了一眼院內,看到不遠處的另一個院門門口有人把守,穿著的卻不是鴻蒙士兵的服裝,便問道:「那邊是誰在住啊?」
「是金碧的越大人。」
「越大人?越晨曦?」薛准挑著眉,「我與他也是舊識呢,上一次他到飛雁時,我是與他攀談過的。既然有緣在此地重逢,我得去拜會一下才是。」
褚雁翎笑著攔道:「不急不急,好歹放下行李,稍事休整一下吧。越大人那邊也得容我派人去問問看,人家要不要見啊?」
薛准笑道:「是我冒失,那就有勞殿下了。還有拜見貴國陛下之事,還請殿下幫忙。此次我國陛下還特意命我帶了不少禮物過來,其中更有些時令的新鮮瓜果,若放久了就沒法呈獻了。」
褚雁翎挑著眉道:「你們陛下還是這麼鬼點子頻出的,怎麼就能想到送新鮮的瓜果過來?」
薛准眨眨眼:「殿下沒明白嗎?其實這也是為了送給殿下您的皇子妃的。我們陛下和皇后說,皇子妃離家一年多,一定想念家鄉食物的味道,所以讓我都帶了一些過來,這瓜果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又不好越過皇帝只送皇子妃,所以……」
褚雁翎頓悟道:「他倒是真有心,回頭代我向他致謝……」
將薛准送入東院後,隨便說了幾句話,褚雁翎就轉身到西院來見越晨曦,說道:「有意思,那薛准說是認識你,還要過來看望你,你們倆這見面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越晨曦問道:「哦?他也說要見我?」沉默了一下,他幽幽笑道:「怕不是也要來摸摸我的底吧?」
「無論如何,先見了人再說。現在就見?」
「不急。」越晨曦說道:「既然是他著急想見,不妨多耽擱一天。」
褚雁翎苦笑道:「你這心思算計的……我都替你累了。罷了,反正你們住得這麼近,什麼時候見,就全看你們自己吧。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褚雁翎走後,越晨曦默默坐在屋內沒有動。奉南隱之命一路保護他的武將乃是當日曾護送裘千夜回飛雁的胡家小將胡清陽,他見越晨曦似有心事,便走進來低聲問道:「大人是否還有什麼顧慮?」
越晨曦面無表情地說:「顧慮?最大的顧慮就是……如今這世上沒有幾個讓我可信之人。」
胡清陽一怔,年輕的臉上有些漲紅,問道:「大人所說的不可信之人里,是否包括在下?」
越晨曦安撫地笑道:「你多慮了,我所說的人並不是指你,而是……褚雁翎。」
「褚雁翎?他是鴻蒙的皇子,鴻蒙和咱們金碧現在這樣的關係,褚雁翎不是我們的盟友嗎嗎?」
「太天真了,清陽,」越晨曦冷冷地笑:「褚雁翎娶的可是飛雁的女子,日後他的兒子有一半算是飛雁人。他會偏向金碧還是飛雁暫時還不好說,但是他絕沒有他所表現的這樣可靠。」
胡清陽問道:「那……越大人是否再聯繫鴻蒙的太子看看?」
「再說吧。」越晨曦閉上眼,仿佛是要小寐了,胡清陽悄悄退出門,卻聽到他在身後問道:「清陽,最近有胡錦旗的消息嗎?」
「他不是去了齊漢州?」胡清陽回過頭,「自從他去了那裡之後,便沒有聽過他的消息。」
「哦。」越晨曦有些心不在焉似的,淡淡道:「我以為……胡紫衣是去找他了。」
「胡紫衣?」胡清陽又是一怔,笑道:「聽說她和她爹大吵了一架,已經被趕出家門了。不過……這位大小姐的脾氣大,從小到大為了婚事不知道離家出走多少回了。」
「她被趕出家門?」這一回怔住的是越晨曦。「她爹又逼她嫁人嗎?」
「哪年不得逼幾次?姑娘都這麼大了,遲遲不嫁人總是爹娘的一樁心事。不過這一次據說鬧得比較厲害,好像是她爹要找好幾位媒婆給她說親,她和她爹吵急了,挨了一巴掌,就此翻臉了。我出京時,聽說她爹還在找她的消息呢。」
越晨曦忽然想起那天胡紫衣來向他辭行時,當時在他身邊的那位張太醫曾經脫口說出過一句:「胡姑娘的臉……」那時候他竟沒有意識到那句話的意思……
也許應該說,是他向來不曾把胡紫衣的人和事放在心上。在他心裡,這些年來最重要的事情只有飛雁的裘千夜和童濯心,以及金碧的皇帝和太子。胡紫衣……她之於自己,只是硬生生插入他生命中的一把刀,一把劍。有一種犀利的溫柔,讓人拒絕不得,卻想逃離。
但如今,先逃的人是她,他卻不禁為她生出幾分憂慮,到底是個姑娘家,一天到晚在外面四處漂泊已經很不穩妥了,又總是拒絕爹娘安排的婚事,更要為世人的口舌所辱。他不知道她是怎麼和她爹嚴詞拒絕而被打的,但是想也能想到她當時的執拗和倔強。
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是為了活得更好,比如更有錢,更有名望,更有人愛,偏偏胡紫衣這個傻丫頭,這些都不要,只是痴痴地做著一些傻事,一些做了之後卻永遠都得不到回報的傻事。或許,這也像是以前的他?那個陪伴在童濯心身邊左右,不曾計較過什麼回報,最後卻輸得一塌糊塗的那個傻乎乎的越晨曦。
世上最傷人的事情,莫過於情字。他早已絕了對情字的念想,胡紫衣這次走,應該也是如此吧……
錦靈氣喘吁吁地跑進府門,問道:「胡紫衣呢?有人見到紫衣了嗎?」
一名丫鬟迎出來道:「紫衣小姐在屋裡呢。說是一會兒要去宿縣那邊找人。」
錦靈頓足道:「去什麼宿縣,人就在眼前,我都已經給她找到了!」她一邊說一邊往裡跑,就見胡紫衣剛剛穿好衣服走出房間,錦靈立刻一把拉住胡紫衣的手,興奮地說:「紫衣,我要是幫你找到神醫,你怎麼謝我?」
胡紫衣驚喜地問道:「真的?你找到了?從哪裡找到的?」
「也該著我命好,今天和你哥一起出門去看新修的校場時,聽一個士兵和別人閒聊,說東南山上這幾天總有一對奇怪的夫妻,每天早出晚歸的像是在找什麼東西,那男的年紀不大卻一頭白髮,兩個人跟神仙似的。」
胡紫衣簡直是狂喜不已,連聲說:「沒錯沒錯,就是他們兩個,我就知道他們得到這裡來!快!跟我去找他們!」
兩個姑娘出了門,各自騎了一匹馬,直奔著東南山的山腳下來。
胡錦旗已經先行安排了幾十人在山腳下等待她們。
她們的馬一到,就有一名副將說道:「公主殿下,屬下已經打聽好了,那一對夫妻是來這裡採藥的,每天都是早出晚歸,今天已經上山去了,晚些時候會下山,不如咱們在山下等待吧。」
胡紫衣心急如火,說道:「你們在山下等著,我上去看看。」說罷就跳下馬,沿著上山的小路自行奔上,任憑錦靈在後面怎麼叫她,她都不理。
這東南山不算很大,但是山勢頗為險峻,可以容人行走的大陸沒有,只是一些被砍柴和採藥人踩出來的彎彎曲曲的小路。
胡紫衣一手持劍,砍著身邊的荊棘樹枝,一邊看著腳下的腳印,猜測著那一對夫妻可能會走哪條路。路邊時常可以看到一些剛剛被砍斷的樹枝,斷枝處還是新鮮的,她便順著這樣的路走,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忽然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這火絨花若是再不開,我的耐心都沒有了。」
另有一男子的聲音道:「你幾時會是這麼沒耐心的人了?當初為了和我斗,一斗就是十年,那時候的你可比現在沉得住氣。」
胡紫衣心下大喜,揚聲問道:「請問可是公孫先生?」
密密的樹影之中,有人款款站起,映入眼帘的果然先是那一頭耀眼的白髮。
白髮的主人,那位頗有幾分仙風道骨氣的中年男子略帶詫異地看著她,問道:「姑娘找我?」
「正是!」胡紫衣幾步奔到他面前,誠懇地說:「我想請先生和夫人去救一個人。」她看向從公孫身邊站起的那位年輕少婦,與公孫不同的是,那少婦黑髮如緞,容顏甚美,兩人並肩而立,雙眸都清澈明亮,猶如謫仙一般。
公孫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笑道:「沒想到上山采個藥還能被人抓住。」
他妻子哼道:「還不是你一路非要顯唄你的醫術高超,讓別人發現了?」
「學醫者當以治病救人為己任,我又不像你,一天到晚只愛毒物。」公孫打趣著妻子,被妻子嗔怒地在他手臂上拍了兩下。
胡紫衣看不得他們打情罵俏,急急道:「二位都是醫術中的聖手,我朋友的眼病一定可以被你們治好。若是二位肯救人,無論二位要什麼,我一定雙手奉上。」
那妻子的眼珠轉了轉,露出幾分少女才有的狡黠,「要我們救人也不難,但是錢財我們是不愛的,總要有點特別的東西來換。」
胡紫衣急問道:「只要夫人說得出來的,我胡紫衣上山下海,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公孫疑問道:「聽姑娘這口氣,要治的人與姑娘應該是極為親近的人了?」
「是我的一位朋友。」
那女子追問:「女孩子?」
胡紫衣咬牙:「男的。」
那女子嬌笑起來:「哦……莫不是姑娘的心上人吧?」
胡紫衣昂首道:「不管那人與我是什麼關係,我說了,只要夫人和公孫先生說得出來的,我胡紫衣一定竭力辦到!只希望二位能施以妙手,將他的眼睛治好。」
「他的眼疾是天生的?」公孫問道:「若是天生盲目,我們也是治不了的。」
「不是天生的,是去年他不小心喝了一杯毒酒,然後就看不清東西了。」
「喝了一杯毒酒?」那女子怔了一下,看了眼公孫,然後小聲嘀咕了一句:「怕不是在飛雁喝到的吧?」
她聲音很小,本不是為了讓胡紫衣聽到,但胡紫衣的確聽到了,立刻叫道:「就是在飛雁喝到的!夫人難道知道他中的是什麼毒?」
公孫也尷尬地別過臉去,輕咳了一聲道:「哪有這麼巧的事情?拙荊不過是瞎猜的。」
胡紫衣見他們有躲閃之意,心裡一轉,臉色沉下去:「該不是那毒酒中的毒藥……原本就是夫人調配的吧?」
女子呵呵笑起來:「小姑娘真會想……」
胡紫衣見她笑得僵硬,臉色更加難看,一改剛才的哀求,冷冷道:「若這毒藥的確是夫人調配,那夫人就是殺人嫌犯,我要帶夫人到衙門去一趟了。」
「咦?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公孫攔在兩人身前,問道:「你還想不想讓拙荊為你那位心上人解毒了?」
胡紫衣冷冷道:「你要是承認了那毒藥與你們有關,我便不到官府告你們。」
女子哼道:「我若承認了,你才是捏住我把柄了吧?不過你也不用嚇唬我,我仇無垢行走天下這麼久,想欺負我的人多了,我若放倒一個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你可不要挾武自威,以為能嚇到我啊。」
公孫笑道:「小姑娘,拙荊脾氣不好,你也不要激怒她。否則她若召喚來毒蟲毒蛇什麼的,我也救不了你。你不就是想要一句話嗎?好吧,我實話告訴你,一年之前,我們在飛雁救過一個人,當時他身中奇毒,治好後,他說想留一份毒藥的底子,以備以後再毒發時,可以按毒配藥……」
胡紫衣冷冷道:「是嗎?那這個人可真奇怪,難道不應該是求你們多留點解藥,以備毒發時自行解毒嗎?」
公孫聳肩道:「各人想法不同,我們也無需多問。」
「所以你們就將毒藥配給他了?」胡紫衣冷笑道:「於是他拿了毒藥就去下毒害別人,你們這樣助紂為虐,就不怕遭天譴嗎?」
胡紫衣一番疾言厲色並沒有嚇倒他們兩人,那女子的表情不耐煩起來,「真是囉嗦,我只管配毒,可不是下毒,毒藥在誰的手上,怎麼用,我可管不著。再說我那毒藥已經輕了幾分毒性,否則你以為你的心上人現在只是眼花嗎?早就連命都要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