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驚聞噩耗
2023-09-23 06:23:06 作者: 東野蘭
「怎麼說?」
「他說郊外的桃花谷風景很美,問我是否有意到那邊出遊。」
「那你怎麼說?」
「我能怎麼說,我就是呵呵笑笑,說以後再議吧。他也就不好再追問什麼了。」
童濯心想了想,說道:「我們金碧女孩兒以前每到夏至之時就會在家中舉行拜花神大會,飛雁有這樣的習俗嗎?」
「拜花神大會?」裘千夜聽著新鮮,「是怎麼樣的一個大會?」
「春去夏來,百花已經盛放,各家各戶的女孩兒會在夏至之時頭上簪花,在花園中向花神娘娘許願,祈求家庭和睦,以及自己可以覓得一個如意郎君。窮人家的女孩兒縱然是家中沒有花園,擺幾盆花也可以。家境好的達官顯貴們,會帶著女孩兒去各家轉一轉,算是把各家的花神都拜過了,以免花神貪戀別人家的花園景色而不去自己家。」
「那,你莫非也想在飛雁辦這個花神大會嗎?」裘千夜聽出她的弦外之音。
童濯心笑道:「這一年裡宮裡的各位太妃我總算是認全了,但是朝中各位大臣的家眷我卻不認識,總要找個機會和她們相熟一下才好。若是朝中有事,我和各位夫人搞好關係,說不定能先她們一步聽到些風聲。」
裘千夜笑著捏捏她的鼻子,「哦,原來要當我的小密探?這個想法不錯。」
「以前在金碧的時候,我娘常帶我去丞相府,那些夫人湊在一起除了說些家長里短的事情之外,也會聽到一些朝廷的見聞。夫人們的眼光和角度與丈夫會有所不同。而且……夫人的嘴總是最快的。」
裘千夜聽了哈哈大笑:「好啊,那就在咱們金碧的皇宮裡也來一場拜花神大會吧。我倒很樂意讓飛雁的人都知道他們的皇后是怎樣的風華絕代又善解人意。」
因童濯心的提議,飛雁皇宮中第一次召開這場華宴,拜花神會。
由於是裘千夜早已和群臣有言在先:這是夫人小姐們的盛會,男子們一概不出席,只由著女人們玩得盡興即可,穿著上萬萬不要讓花神失望,所以各家夫人小姐都儘可能穿著最美的衣服出席。
到華宴的正日子,不要說宮中群花爭艷,這所有的女子湊在一起,又何嘗不是如百花般奼紫嫣紅,錦簇花團。
童濯心出現在御花園中時,久候的眾女子紛紛圍攏過來,各種請安問候,各種溢美之詞,童濯心淡淡一笑,一一回應問候。
她今日穿的是寶藍與明紅色相間的錦繡百鳥朝鳳褶羅裙,頭戴九鳳朝陽冠,金縷玉嵌,雍容華美,在群芳中自然是最奪人眼目的。
她在眾人的簇擁中坐下,歉意地說:「我入主後宮不過一年,又因為年輕不懂事,和各位疏於見面,以前或許是見過的,但是那時候我剛來飛雁,膽子小,沒有認清大家便躲到一邊去了。好多夫人時至今日我也不大敢稱呼,怕叫錯了讓人笑話。今日之會是我拜託陛下邀請眾位入宮的,一來這御花園中的百花被花匠們侍弄得很好,叫我一人獨賞未免可惜;二來,我也想趁機與各位夫人小姐多親近親近。各位的家人都在朝中做事,是為陛下分憂,所以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試問天下哪有一家人卻彼此都不認識的?」
她言笑晏晏,態度可親,讓一眾夫人小姐都寬了心,和著她一起笑起來。
刑部尚書邱隱和裘千夜關係最好,所以邱夫人老早就入過宮,走動得比較頻繁,她見童濯心開了口,便主動出來說:「皇后與大家不相熟,也不好一一去問,不如這樣,我幫娘娘理一理,認一認這些夫人小姐都是哪一家的,如何?」
童濯心笑著點頭:「那就多謝邱夫人了。」
邱夫人先指著身邊一對衣服顏色較素的母女說道:「這位是大學士韓子敬的夫人和大小姐,韓大學士是咱們朝中有名的學子,夫人也是書香門第。她家小姐紫嫣,今年……」
「十二歲了。」韓夫人接過話來,拉過女兒向童濯心拜倒。童濯心忙伸手相攙,「今日之會就算是家宴,諸位千萬別在這裡行起大禮鬧得過於拘謹。都聽我的,今天咱們以福代跪,誰也不跪了啊。」
於是邱夫人再一一介紹過去,眾家夫人小姐都是只屈膝做萬福禮。
「刑部王粲王侍郎的妹妹,閨名為芸娘,彈得一手好琴,還做得一手好菜。」
童濯心牽過那王芸娘的手,打量著笑道:「看起來芸娘和我年紀差不多,聽說你哥哥十六歲中舉,二十歲就做了侍郎,是咱們飛雁年輕有為之人,陛下也和我提起過幾次,很是器重他。」
王芸娘忙說:「豈敢得陛下謬讚,家兄身為飛雁之臣,定當盡心竭力為陛下分憂……」
「我偶爾也會下廚給陛下做幾道菜,我都是跟著宮廷的御廚學,陛下吃多了便覺得膩了,芸娘若是有空入宮,教我幾道私家菜,我做給陛下吃,也讓他吃個新鮮口味的。」童濯心對著芸娘擠擠眼,一派少女天真樣,芸娘更加受寵若驚,豈能不應?
於是邱夫人又挨個介紹過去,大家紛紛和童濯心見禮,童濯心早已知道會有誰來,所以提前將這些人家的情況了解清楚,應對之間自有分寸。
她心中是有數的,待看到都介紹的差不多了,卻在人群的最遠處的角落裡默默無聲地站著一個女子,始終低頭不語。等到邱夫人將所有人都介紹一遍之後,那個女子依然沒有被說到。
童濯心忽然從眾人中走出,揚聲問道:「站在那邊的可是鄭夫人?」
眾人都很詫異,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那位站在角落裡的女子也訝異地抬起頭,看向童濯心。
童濯心笑眯眯地走過去,主動拉起那女子的手,說道:「聽說夫人今天也來了,我還找了半天才看到你。上次承蒙夫人的款待,我和陛下都玩得很盡興,還一直沒有謝謝你呢。」
那女子呆呆地看著童濯心,她向來靈牙利口,也曾八面玲瓏,長袖善舞,此時此刻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尷尬地說:「那時不知道娘娘您的身份,多有冒犯失禮……」
「哪有。」童濯心笑著將她拉到自己的座位旁邊,旁若無人般攜手坐下,說道:「夫人家中做的那幾道菜,陛下至今念念不忘,說是今天如果夫人到了,一定要我向夫人請教烹調的做法。」
原來這女子正是鄭於純的妾室紅月夫人。
原本她是沒資格到這裡來的,但是童濯心特意告訴裘千夜,讓他轉告鄭於純,務必要讓紅月夫人入宮一見。
紅月夫人沒有正式入鄭府,與京中所有的貴婦都沒有交情,今日她入宮時眾人起初都不知道她是誰,但也有人認出轉告別人。要知道紅月夫人這身份本來很上不得台面,眾家夫人小姐也都遠遠地將她撇到一邊,不與她親近。童濯心這樣分眾而出,特意和她打招呼,讓一眾人又是尷尬又是驚詫,誰也不知道童濯心所說的「款待」是什麼意思。只當裘千夜和童濯心曾去過鄭府做客,但是這紅月夫人已經入住鄭府了嗎?
童濯心拉著紅月夫人熱絡地聊了很久,紅月夫人不禁心生感動,雙眸含淚,聲音哽咽。
「娘娘對我這樣好……真是無以為報……」
童濯心拍著她的手背,又遞了塊手帕給她擦淚,笑道:「大好的日子,夫人怎麼哭了?倒好像是我說錯了什麼話似的。」
紅月夫人趕緊拭淚,強笑道:「是我失態,讓娘娘見笑了……」
「陛下說很喜歡桃花谷那邊的風景,我卻喜歡夫人家裡的景致。這些日子我也在飛鸞宮收拾花草,但還是覺得和你那邊的意境不同,改天你入宮幫我看看,宮內外到底還缺點什麼。」
紅月夫人又笑又哭地謝恩半天。童濯心吩咐青娥給各位夫人小姐上茶上點心,才將這段介紹之事告一段落。
坐在一邊喝茶的時候,邱夫人對童濯心說:「娘娘曾經和陛下去過桃花谷?」
童濯心淺淺一笑:「邱夫人去過嗎?」
「去過。還是去年的時候,只去了一日。」邱夫人面露嚮往之色,「那裡的景致確實很美。」
童濯心笑道:「邱大人國事繁忙,大概很難抽出身來陪夫人,這要怪陛下。不過鄭夫人在那邊有一家私宅,布置的特別雅致,邱夫人若是有興趣,可以借宿在她那裡。那牆上有不少名人的題字留詩,很值得一看。」
邱夫人便探頭向紅月夫人笑道:「既然如此,改天說不定真的要去打擾夫人府上了。」
紅月夫人連忙說道:「邱夫人若是肯來,那是我的榮幸,求之不得呢。」
有童濯心和邱夫人的招呼寒暄,紅月夫人在眾人中也不顯得尷尬了,主動和她說話的人也多了起來。
邱夫人小聲對童濯心道:「娘娘悲天憫人,仁愛澤被天下,鄭大人若知道娘娘的這番苦心必定感激涕零。他和這位紅月夫人雖然是有情人,但總不得家人的認同。這下子,紅月夫人應該可以名正言順地入鄭府大門了。」
「倒也未必,紅月夫人有她自己的驕傲,也不願在世俗面前低頭。今日我幫她,也只想對她的驕傲表示尊敬。畢竟這世上沒有幾個女人可以不依靠男人還驕傲地活著。」
她忽然想起了胡紫衣,不禁低頭笑道:「我倒是有個朋友,比紅月夫人活得還驕傲,她不屑於父母的任何一樁指婚,可以獨自一人騎馬遊歷金碧的山山水水,比之男子還要強上百倍。」
「金碧允許女子隨意騎馬出遊嗎?」邱夫人很驚詫地問。
「其實也是不允許的,不過她家都是武將出身,比起別家的女孩兒會有所不同。」
「武將?莫非是胡家?」另一名夫人湊過來好奇地問。
「是。」童濯心點點頭。
幾名夫人小聲說道:「聽說胡家現在在金碧失寵,已經被剝奪了軍權,連那位快要做駙馬的胡錦旗據說都被調派到又偏遠又荒涼的什麼齊漢州去駐守,真不知道他們皇帝是怎麼想的。」
「金碧皇帝生病好久了,現在是太子當政,估計是胡家和太子不對付吧。不過也好,咱們飛雁現在正在逐步興盛,可金碧文武兩邊除了內鬥之外還人才沒落。那個號稱金碧文臣第一良才的越晨曦,聽說還瞎了眼,國事上應該也是有心無力了吧……」
「噹啷……」
倏然間,一個茶盞跌落,茶水和瓷片四濺開來,待眾人看清那茶盞是從誰手中掉出時,場中立刻寂然無聲……
童濯心站在窗邊很久了,她總好像能在這裡看到越府的梨花樹,天邊那一片一片的白雲,就像是越府一蓬蓬一簇簇盛開的白梨花,堆砌如雪,純潔的白色,容不得一點雜質。現在去想,越丞相當年給自己的夫人種下那麼多的梨花,或許就是為了表示:在愛情的世界裡,是乾淨的,無瑕的,不該有一絲一毫的雜質的。
那麼,她的愛情呢?伴隨著這些年的驚心動魄,生生死死,能做到這般乾淨嗎?
忽然間,她聽到院子裡傳來裘千夜的笑聲,他近來總是笑得很開心,眉宇間都明朗起來。以前她也常看到他笑,但從認識他起,那種笑容中就似藏了一絲不為人知的陰鬱。他心中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也許終此一生都不能猜透。但是他對她的那份心……她不會懷疑。
裘千夜笑著走進門,看到她時,眼中都似被春光點亮,「濯心,你知道咱們這一年的農耕比起往年進步了多少?畝產足足長了一倍呢!這要多虧工部新提拔上來的那幾個年輕的臣子,以前的工部都是一群老學究,下去的少,當官當久了,也不知道怎麼辦實事。這些年輕人卻是在農里和父母一起種過田的,有親身經歷,便知道農民需要什麼,我把權力下放給他們,讓他們放手大膽地去干,果然干出一番成就。說明我沒看錯人!」
童濯心望著他明朗的笑容,知道他生性驕傲,卻不會隨隨便便在別人面前炫耀誇口,這回他一口氣和自己說了這麼多,心中是真的高興,便點點頭回應:「你的付出那麼多,就該有這樣的回報。只是權力下放多少你自己一定要把握好分寸,以免被人拿去謀了私利。」
「這一點我當然知道。」裘千夜還在笑,「六部所有的錢款進出都會有人專門審核,每四個月就會覆核一遍,杜絕貪污之事。」
「當官除了為了國家和天下之外,還要養家餬口。要不然你適當同意一下官員經商的條件呢……」
「公開同意之後也會有很多的麻煩,人的欲望總是無止境的,你不知道吃到哪一口他們才能吃得飽。現在他們偷偷摸摸做生意,還有所忌憚。一旦全放開了,那就是肆無忌憚,再想收口都不好收了。祖宗禁止的東西,總是有他的道理,還是不要太著急把前人的條例都廢了,顯得我故意與先祖為敵似的。」
裘千夜心中的分寸把握得很是嚴謹,童濯心當然知道他做事思量得都特別周到,問這個問題也不過是故意拉扯一下自己過於紛亂的思緒罷了,到底說了什麼,其實她自己都忘了。
裘千夜是何其敏銳的一個人,第一眼就覺得她心緒不寧的樣子,一定是有心事,他沒有急著問,轉而換了話題問說:「今天和那一干夫人小姐們聊得還好嗎?紅月夫人的出現是不是讓那些貴婦千金非常驚詫?哈哈……我都能想像他們的表情。鄭於純這幾回見我都有點躲躲閃閃的,一定是怕我責備他。可我說你要請紅月夫人入園時,我看他眼淚都快流下來了。由此可見,他與紅月夫人倒是真心實意的一對。」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童濯心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了一句詩,念完忽然覺得自己選的這句詩大有問題,尷尬地連忙想避開這個疏漏,但裘千夜卻眯了下眼,幽幽一笑:「濯心,是不是今天上午誰氣到你了?連『恨』字居然都說出來了。」
「沒有……」她支吾了一聲。但是看到裘千夜的目光,知道也躲不過去,騙不了他,就低聲說道:「我聽到一個消息,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想問問你,又怕你生氣……」
「你有心事瞞著我不說出來,我才生氣呢。」裘千夜溫和地笑,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柔聲問道:「有什麼事,你問就是了,我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告訴你的。」
「我……」她不自覺的舔了一下嘴角,「我聽說……我聽說越晨曦……」她不敢看裘千夜,只覺得他的目光在她提到那個名字的一瞬間,從暖變成了冷。她避開他的目光,咬緊牙關說完最後幾個字:「我聽說越晨曦……的眼睛……病了……」
她有點口不擇言,但她實在是不願意說出「瞎」那個字。
過了好像很久,久到童濯心以為自己觸犯了他的禁忌,他正在積蓄著一股怒火之時,他卻很輕描淡寫地說:「哦,我也聽說了,只覺得這實在不是什麼好事,說給你聽,你又該擔心,索性就沒有告訴你。你會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