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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仿佛有個秘密

2023-09-23 06:23:06 作者: 東野蘭
    皇宮內,裘千夜已換上淺金色的薄綢九龍盤雲袍,外罩一件寶藍色的坎肩,頭髮也重新梳理整齊,一頂金冠將頭髮高高扎束起來,顯得清爽貴氣,極為爽利。

    他登基之後,沒有搬去父皇的崇明殿,而是依舊留在飛鸞宮。

    關於他的父皇出家之事,朝中重臣們雖然都已親眼證實了,但裘千夜說要尊重父皇本人的意思,不要昭告天下,以免為父皇招來不必要的災禍。於是,經由六部尚書協議,在裘千夜登基的前一個月,禮部執筆起早了一份告天下書,言明皇帝已經駕崩西去,由三皇子裘千夜順應天意,繼承皇位。

    種種紛爭,仿佛到了那一刻才真正的塵埃落定。

    二皇子裘彥澤的死因對外議定為:回京奔喪太子時不幸身染重病,病逝於京城。然後就將他葬在了皇陵一角最不顯眼的地方。畢竟,他也做下了大逆不道的事情,皇陵中最顯眼的位置不可能容得下他。史書對於崇明殿那一夜描寫的含混不清,也給了後世很多猜測。二皇子的死和太子是否有關?太子之死是否是二皇子所為?史書上都沒有明確記載。

    只是在事件的結尾寥寥數語寫著。

    開元帝迫於形勢,應重臣泣懇,終承帝位,創一代開元盛世……

    是的,無論歷史中的真實風雲是怎樣的,寫在史書中的,卻未必是實實在在的那一段真實。

    「史官要記錄的,總是帝王想看到的。而那些稗官野史,道聽途說的東西,人們從心裡也知道那不是真的,只是為了獵奇,而故意編出一些有趣的故事罷了。只要能從根兒上斷掉某些傳聞的可能性,野史中也不會有關於我的任何『胡思亂想』。」裘千夜在登基之後對童濯心從如是說過。

    童濯心一開始沒有明白他會怎麼左右百姓的口舌?畢竟從小到大,她所看過的書,所聽過的事,總是會有不同的版本。但每一種版本都是經過口耳相傳才傳播開來,裘千夜……

    「要想讓好聽的故事傳得遠,一定要把故事編得好聽。」

    有一次,裘千夜偷偷帶她出宮,進了一間酒樓,童濯心驚訝地發現在這間酒樓中有不少人正在著迷地聽一個說書先生說書。所說的內容雖然號稱無朝無代,出處不可靠,但明眼人一聽就明白這是在說裘千夜三兄弟爭奪皇位的事情。

    只是在這個故事裡,太子被說成心胸狹窄,嫉賢妒能;二皇子心機詭詐,手段毒辣,三皇子則是忍辱負重,雄才大略的英明小皇子。

    故事中,皇帝病重,太子和二皇子內鬥,被送去別國做人質的三皇子回國探病之時果斷出手,識破二皇子的陰謀詭計,救出被困的太子後,不求功名,飄然而去,寧可繼續做鄰國的質子。直到鄰國皇帝感佩於這位小皇子才學和氣度,主動答應送他回國,以便兩國修好。但小皇子回國之後,又遭到太子的猜忌,不被器重,壯志難酬。而之前獲罪流放出去的二皇子卻悄悄返回京城,意圖趁父皇病重時刺殺皇帝和太子,嫁禍於三皇子。

    當然,最終二皇子的陰謀再度被識破,太子雖不幸遇害,萬幸小皇子全力保住父皇的性命,二皇子陰謀敗露,在宮內自殺身亡……

    這故事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故事中有好人,有壞人,有恩將仇報的陰險皇子,還有忠貞不二的忠臣良將。經過說書人一番聲情並茂的演說,聽者聽得如痴如醉,欲罷不能。每天到茶館聽說書的人滿坑滿谷,人山人海。每次到說書人留個「扣子」,讓諸位聽客明日再聽後事如何時,全酒樓都響起一片不甘心的感慨嘆息。

    童濯心見識了那一次之後,便明白裘千夜是如何操縱流言蜚語了。

    「真正的史書,老百姓有幾個能讀到?他們也不相信史書上所寫的。他們只願意聽街頭巷尾流傳的這種故事。只要你把一個好聽的故事給他們講一講,他們便會信以為真。更何況,這故事本就很真。」

    裘千夜當時坐在酒樓上,得意地看著一樓大堂內那些目不轉睛盯著說書先生的聽客,臉上那一抹得意洋洋的笑,讓童濯心心中百味,又不得不佩服。

    他有的是手段和方法去籠絡人心,無論是朝野百官,還是市井之民。像他這樣的人,無論做什麼,又何愁大事不成?

    此刻,童濯心就坐在裘千夜的身邊一張團凳上,看著面前的花樣兒出神兒。

    裘千夜伸過頭來問道:「怎麼了?看你愣神了有一炷香了。」

    童濯心一笑道:「家裡來信,說是有一位親戚生了小孩兒,我在想繡什麼花樣給他作為賀禮才好。」

    裘千夜冷笑道:「現在來巴結你的那些親戚,你隨便給根草他們都會當成寶,何用你一針一線這麼精心地給他們繡東西?白費了你一番心。」

    「與人為善有什麼不好的。」童濯心抿著嘴微微一笑,又低頭開始繡去。裘千夜登基之後,金碧那邊的不少親戚都紛紛來信向她道賀。童家雖然原來也是大戶人家,但是能做到一國之後這個位置的,卻只有童濯心一人。雖然飛雁和金碧的關係曖昧,但是皇后的名號還是很震懾人的。這一年裡,從金碧來飛雁看望她的親戚也有不少,以至裘千夜後來特意吩咐她:只許最近的近親入宮探望,且不得應許對方任何事情。

    童濯心也明白裘千夜有他的為難之處,這些金碧的親戚到飛雁來無非是為了求財求官,每次見面,她只敘親情,不談公事,待對方也冷冷淡淡,漸漸的,也就沒人敢隨意到飛雁走動了。

    童濯心自己心中又何嘗不討厭這些蒼蠅一般的親戚?當日她家出事時,這些親戚的嘴臉她已經見識過了,與其讓她和這些人虛與委蛇的表示親睦,還不如讓她多和胡紫衣、莫岫媛這些好朋友見上幾面。

    可惜……紫衣回國,岫媛遠嫁,她身邊可說話的親近摯友已經沒有了。

    有一件事她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紫衣回國之後,來的信函就越來越少呢?以她的脾氣,總該抽空偷偷跑到飛雁來看她才是,但這一年裡,她們彼此的信件多是她寫了送過去,對方寄回來的卻少之又少,每次又都是無關痛癢的幾句話。她幾次邀請胡紫衣來飛雁做客,走被胡紫衣推說家中事務繁忙,不能赴約。這實在是不符合胡紫衣的性格才是。

    是紫衣出了什麼事兒嗎?

    她曾為了求問裘千夜,畢竟當日她和胡紫衣在城門口分手之後,後面的事情便不知道了。是不是裘千夜做了什麼對不起胡紫衣的事情,惹到了胡紫衣?

    裘千夜聽出她問題背後的意思,笑道:「你又多慮了。我哪裡惹得起這位大小姐?只怕是你現在的身份地位不同,她心中多少有些彆扭。見了你,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所以索性不來了吧。」

    「紫衣不是個拘泥於世俗之禮的人……」童濯心喃喃念著,心裡卻結成一個疙瘩。

    青娥來到殿門口:「陛下,明大人在殿外等候。」

    「果然又來了。」裘千夜對童濯心丟了一個眼神兒,笑道:「請明大人進來說話吧。」

    明永振大步走入殿內,先對兩人行了禮,然後說道:「陛下,金碧有異動。」

    「哦?」裘千夜漫不經心地問:「怎樣的異動?」

    「最近金碧原本留在飛雁國境邊的許多常駐軍隊忽然後撤,退回金碧境內兩百里左右。而且據說現在在金碧負責兵部的已不再是胡家人了。」

    「哦?」裘千夜好奇地問:「那是由誰負責?」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叫什麼『施成傑』的。」

    童濯心怔了一下,說道:「施成傑?他,好像是越晨曦的一個表弟。」

    裘千夜看向他:「你見過這個人?」

    「小時候見過兩面,但印象不深。他父親一直被外派,他就很少回京。」

    「越晨曦的表弟……那也不過二十歲上下的年紀。這麼年輕,就可以頂替功名赫赫的胡家了嗎?」裘千夜蹙眉沉吟:「莫非胡家出了什麼事兒,觸怒了皇帝?」

    「尚未有胡家什麼人獲罪入獄的消息傳來。」明永振說道。

    童濯心有些坐不住了,「怪不得紫衣一直不給我消息,定然是胡家出事了,她怕我著急,所以才故意躲著我。」

    裘千夜說道:「事情還未有準確消息之前,你自己再著急也沒有用。她終究是金碧人,她家是金碧臣。」

    「我也是金碧人,她還是我的好朋友。」童濯心急道。

    裘千夜笑著拍拍她肩膀,「好了,你別著急了,如今明大人給了我們消息,我這就多派幾個探子入金碧去打聽打聽。胡家根深葉大,有多少人在金碧的部隊上下為官做事。金碧皇帝自己應該知道,如果讓胡家垮台,金碧的部隊就垮了一半。他不會做這麼費力不討好的事兒。以我對胡家的了解,那一群人都是愚忠,而且還清廉得很,不比一般的貪官佞臣,所以不會惹來殺身大禍的。說不定……只是新帝想立幾個新寵,削一削前朝老臣的銳氣罷了。」

    「新帝……你就那麼肯定南隱能繼承皇位?說不定他父皇的病會好起來的……」

    裘千夜一笑:「你真是個單純的好孩子。若非皇帝病情重到已經瞞不住,我又怎麼會知道他病重的消息?」

    明永振說道:「最近的確聽說金碧朝中都是太子南隱在主事,越晨曦已經是南隱身邊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人人都說他們是金碧雙璧。」

    「金碧雙璧……」裘千夜哼笑一聲,「名字挺唬人的,不知道實際是怎樣的。」

    童濯心在裘千夜面前從不主動問起越晨曦的事情,她原本一直擔心越晨曦在那夜之後能否順利回到金碧去,直到有一天聽到邱隱和裘千夜說起政務時,無意中提了一句越晨曦在金碧正在推行的某項德政,她方把提了很久的心放回到肚子裡。

    但是……總還是隱隱的有些不安,因為裘千夜提起越晨曦時臉上總有一層隱隱的笑意,仿佛有個秘密是涉及越晨曦和他的,而她卻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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