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越晨曦的目的
2023-09-23 06:23:06 作者: 東野蘭
童濯心正色道:「晨曦哥哥,我叫你出來,不是為了說這件事的……此次你奉旨而來,公事我無權過問,只是希望你看在兩國百姓的面子上,不要再妄生枝節。當年金碧皇帝毒害他的事情不管與你是否有關,但你必定知情。而今就算是往事隨風,他不想再追究了,你們也不要再苦苦相逼了,好嗎?」
越晨曦挑起眉毛:「你說的是什麼?濯心,你這番話可真是石破天驚,振聾發聵啊。你居然指責堂堂金碧皇帝對飛雁皇子下毒?這若是在正式場合,是會引起軒然大波的。你說的,我從未聽說,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流言蜚語,我國陛下更不會背這個黑鍋。若是他們飛雁想借著這種荒謬的藉口找金碧的麻煩,你就叫他裘千夜死了這條心吧。飛雁再韜光養晦三十年,也不及金碧一根手指頭!」
童濯心無奈地說:「你就當真不願意和我說幾句真心話嗎?我還記得你一直以來的理想,是讓金碧的百姓安居樂業。可如果金碧皇帝和裘千夜的內鬥一直不停,這樣的夢想只能化為泡影……這應該不是你所樂見的吧?」
越晨曦鄙夷地挑起眉眼:「理想?你說的這個東西我已經沒有了。人不能靠著這個活著。我小時候的理想除了金碧百姓安居樂業之外,還有可疑娶一個我喜歡的女子為妻。我爹死時那第一個理想就像是笑話,當你離開我時,第二個理想就更不值一文。所以……你還讓我堅持什麼理想?」
「你爹……」童濯心不解地皺起眉頭,「他怎麼了?」
越晨曦卻不再提這件事了,他轉身說道:「出京前,我娘反覆叮囑我,讓我問你好不好,她現在只要想起你,就會在人後偷偷掉眼淚,埋怨自己沒有照顧好你……濯心,你那麼善解人意,不該讓她這樣傷心。」
童濯心聽得心裡大痛,問道:「你娘……她身體好嗎?」
「怎麼會好?這一兩年她承受了多少打擊?生離死別經歷多少……她總念叨著,這輩子大概都見不到你了。而你當初又走得那麼匆忙,連句告別都沒來得及和她說……」
童濯心的眼眶微酸,低下頭去嘆道:「那時候我渾渾噩噩的……」
「濯心,別讓他又勾起你的負罪感。」裘千夜不知何時走到宮門口,倚著門框冷笑道,「是誰害你當時不得不匆匆忙忙背井離鄉?連跟親人說句再見的機會都沒有?本來你我可以快快活活只在金碧做一對閒雲野鶴的。不過,沒關係,而今你跟著我,不必再受別人管束之氣,日後你凌雲九霄之上,百鳥朝鳳,無論想見誰,咱們都可以把她接到飛雁來,比之在金碧俯仰皆受制於人要強得多。」
越晨曦慢悠悠道:「聽殿下這口氣,這皇帝的寶座你是坐定了?」
裘千夜似笑非笑道:「怎麼?你越大人神通廣大,金碧皇帝勢大遮天,還要越權干預飛雁內政不成?」
越晨曦聳聳肩,「只是奇怪,你國皇帝尚在,未有新旨立你為太子,你又憑什麼繼承帝統?只憑几個臣子的一番鼓吹聒噪,就可以鎮服群臣,安撫萬民了?」
裘千夜抱臂胸前,笑眯眯道:「我就知道越大人會操心這點閒事。不錯,越大人所說句句在理,但縱然皇帝無旨,我便不能繼承皇位了嗎?越大人可知,若國家有難,帝不能朝,群臣擁立新帝的事情也是有的。」
越晨曦冷眼看他:「裘殿下這句『國家有難』說得玄妙。而今飛雁國勢太平,這『難』從何來啊?」
裘千夜笑意更深:「那就要問越大人了。飛雁但凡有難,必與金碧有關。若金碧皇帝想阻我登基,就最好安分些,手不要伸得太長,否則就是給我個名正言順的機會,到時可不要悔青了腸子。」
越晨曦臉色凝重,負手而立,盯著他的笑容,良久說道:「既然你已心中有數,那就明日朝會再見吧。」
裘千夜直起身子:「朝會上是否接見金碧使臣,也該是由我說了算。明日國事繁雜,越使節能不能在朝會上耍威風,還未可知呢。」
越晨曦一笑:「無妨,那我就不如在飛雁京中多住幾日,看看飛雁的景致民風。」他轉而去看童濯心:「濯心,你已來了飛雁這麼久,飛雁京城有什麼有趣的,好玩的,好吃的,不如做個嚮導,帶我一游,如何?」
裘千夜從後面拉住童濯心的手,冷冷道:「越大人若想一游飛雁,我可另行安排嚮導,濯心如今身份尊貴,出入都不得再輕車簡步,要陪越大人就更不能了。」
越晨曦反過來揶揄道:「這麼說來,她跟著你卻要處處受限,行動皆不能隨心所欲,日後若真做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百鳥之首,她還會是原來的濯心嗎?」
童濯心被裘千夜拉回宮門之內,因他走得太急太猛,她幾乎要被拽個趔趄,哭笑不得地說:「千夜,不必這麼著急,他的話刺不到我的。」
「是麼?」裘千夜幽幽問道:「他人出現的時候,不是已經刺到你了嗎?」
童濯心感覺到他手心的冰冷,汗水涔涔,她知道裘千夜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唯一令他心生忌憚的人就是越晨曦,而越晨曦之所以會讓他忌憚的理由卻是因為她。
原本,他們都以為彼此退到飛雁來,一切就平安無事。可越晨曦的出現又似是將所有的篤定和堅信塗上一層厚厚的陰雲。
他對她依然還有質疑,她對他依舊滿懷歉意。
這樣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會不會變成一把淬了毒的雙刃劍,日後傷彼傷己?
童濯心悄悄回頭,只見還站在宮門口的越晨曦正對著他們遙遙相望,嘴角掛著一抹複雜難解的笑,笑得她心裡如被針刺,又痛又寒。
白天還在逗童濯心開心的裘千夜,晚上一直沒有回飛鸞宮。
童濯心在院中等了許久,天都已經黑了,還不見他回來。
青娥勸道:「姑娘,殿下今晚大概還有不少事情要忙,不然您回屋等吧。外面都黑得看不見了。」
童濯心沉吟著問道:「他說了他要去哪兒嗎?」
「記得好像是說要去戶部……」
「戶部……不知道和金碧的特使有沒有關係。」童濯心喃喃自語。
青娥小聲問道:「今天來的那個金碧使節……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姑娘是在為那個人煩惱嗎?」
童濯心看著她:「你也覺得那人很厲害?」
青娥不好意思地說:「奴婢是覺得,殿下從來都是個笑容滿面的人,很少見殿下看到誰時那樣嚴肅。而且那個人面對殿下時一點也沒有外國使節該有的禮敬之色,反而趾高氣昂的。應該是個很厲害的人吧……」
「是啊……是很厲害的人。」童濯心緩緩起身,已經是夏初了,為什麼身上一陣陣發寒?
今天胡紫衣將她拉到一邊,小聲和她說:「這次越晨曦代表陛下出使飛雁,據說是他自己硬爭取要來的。原本陛下也是不想要他來,大概是怕危險。可他特別堅持,連陛下都拗不過他。我哥自告奮勇要陪他一起來,也是怕他和裘千夜槓上。可看現在的情形,這兩個人依然還是一對死敵。你自己注意些,多勸著點裘千夜,他現在畢竟身份不同了,別讓別人抓住什麼把柄,給他添上些無端的罪名。」
童濯心很感激胡紫衣這番忠告,顯然胡紫衣現在已經不是站在金碧人的角度,而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來幫她分析眼前的局面。
的確,如果裘千夜一時惱怒,記恨與越晨曦結下的梁子而對越晨曦有什麼不利,那就是授人以柄,給了金碧人一個挑撥是非的機會。雖然這樣的機會,也許裘千夜自己也在等……聽他今天和越晨曦所說的每句話,句句都帶刀鋒。童濯心當時心裡又氣又急,就算是他對越晨曦有恨,也不該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豈不是將他那點心思都暴露於人前了?
在經歷了和裘賦鳴的一番明爭暗鬥之後,裘千夜本不該突然變得這樣幼稚。真的是因為對手是越晨曦,所以他才會方寸大亂嗎?
若真是如此,那……越晨曦執意要出使飛雁又是為什麼呢?這世上若有一個人最希望裘千夜死,那一定不是金碧皇帝,而是越晨曦。他們倆對彼此的恨意早已不僅是打了一個死結,而是刻入了自己的骨血中,再也擦不掉。越晨曦對自己自視甚高,此番拼去性命攸關,偏要到死敵的地盤上來,總不會是為了觀禮裘千夜的登基大典吧?若不是,他又是為了什麼?難道會是……再一次的毀滅嗎?
走到房間門口時,一陣夜風吹過,周身寒徹,她不禁打了個冷戰。這個理由她能想得到,裘千夜就一定能想得出。他當然不會讓越晨曦如願,可又要怎樣應戰?
會是又一次的性命相博?還是相殘於無形?她驟然回身,夜幕沉沉,星子無光,這是一個怎樣的夜晚?明天,又是一個怎樣的明天?
飛鸞宮。
裘千夜帶著幾分微醺晃悠著回到宮門口,青娥先迎了出來,說道:「殿下,怎么喝醉了?上次不是說殿下身體不適,不能飲酒?」
裘千夜笑著將一指豎在唇邊,悄聲道:「噓,別大呼小叫的,讓濯心聽到了,又該說我了。」
「童姑娘久等您不回來,已經睡了。」青娥壓低聲音:「有人剛剛送來一個紙條……」她將紙條塞到裘千夜的手中,再揚聲道:「殿下,要不然您今天還是睡偏殿吧,別再吵醒了童姑娘。」
「說得對。」裘千夜笑著由她扶著轉到偏殿的廂房中。
一盞燭燈撥亮,放到桌上,青娥說道:「我去給殿下打點熱水,讓殿下洗洗手腳。」
她轉身出門,裘千夜坐在桌邊將那紙條拿出,展開,瞳眸眯起,紙上小字一覽無餘。
看畢,唇角輕揚,將那紙條置於燭火之上,看著白紙捲起火舌,由白轉灰,由灰轉黑,終成灰燼蝶舞,簌簌而落。
他早就知道,這世上已幾乎無人可信。但偏偏還有人以為可以騙得過他的眼睛。
忽然間,窗外響起童濯心柔柔的聲音:「是殿下回來了嗎?」
他袖子一掃,將桌上的灰燼掃落於地,挑著唇角隔窗笑道:「濯心,是我回來了,與胡錦旗飲了幾杯酒,所以回來晚了,怕你生氣,也怕擾你清夢,便躲到這裡了。」
「真是胡鬧。神醫不是說過,讓你不能再多飲酒了嗎?」
聽著窗外的嬌嗔軟語,他本來已經冷如刀鋒的心又驟然似被春風過境,暖成一團。
伸手貼在窗紙上,依稀可與窗外的人影交疊。
不怕。任憑世上之人謗他,恨他,棄他,背離他,終究還有這樣一個人兒會這樣執拗又堅定地守在他身邊。
所以,無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