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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崇明殿血案

2023-09-23 06:23:06 作者: 東野蘭
    「你和太子……達成什麼協議了嗎?」

    在飛鸞宮中,裘千夜沒有向任何驚詫的宮女解釋他為什麼會突然抱著童濯心回來,他只簡單吩咐一件事:「備水,熱水,服侍童姑娘沐浴更衣。」

    他檢視過,童濯心身上並無外傷,也叫太醫把了脈,說她只是服了一點麻藥,軟了筋骨,等過兩日麻藥勁兒散去,一切就可無礙。

    所有風雨看似來得突然,又在變成風暴前被風吹散,但只有他知道,這不過是暴雨之前短暫的平靜,積聚在烏雲中的閃電,雷鳴,狂風驟雨,都在積蓄力量,頃刻而至。

    此時她已經從新沐浴更衣,躺在床上,臉上的黑布解去,屋中僅有的一盞燭台被他放得很遠,裘千夜站在床邊,幫她細心地將衣服疊好。

    屋裡只剩下他們兩人,她才悄悄問出自己心中的糾結,而裘千夜並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將帳幔放下,自己也脫了鞋,和她並肩躺在一起。手指,輕輕碰到她的,摩挲到她的手腕上。那裡被綁了三天,還有繩子的印痕,他側過身,將她的手拉過來,輕柔地幫她一根一根按摩著手指。

    「你這兩天一直被綁著,這雙手的指頭肯定也有些血瘀,我現在幫你活活血,要不然以後彈琴寫字都會不大方便。」

    「你不想回答我嗎?」童濯心反握住他的手,「我們之間不是不應該有秘密嗎?」

    裘千夜沉默了一瞬,說道:「我和他攤牌了。他不想和我翻臉,於是就答應我把你帶走。當然對外的理由是他先救下了你,為了保證你的安全和抓住幕後黑手,所以沒有聲張。」

    「就這麼簡單?沒有任何交換條件?」童濯心不信。「他千辛萬苦抓走我,一定是想要要挾你什麼。」

    「他只是想知道你在我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不,不會僅僅如此。」童濯心斬釘截鐵地說,「他應該是想激你出手,然後治你一個犯上的罪名,將你直接驅逐和下罪。」

    裘千夜哼笑一聲:「應該是吧。」

    「所以,他怎麼會這麼輕易地就放我走?」童濯心動了一下身體,有些急切地說:「若是你答應了他什麼,於你自己利益有損的……」

    「我沒答應他任何事。」裘千夜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靜些,「他已經把刀抵在我的心口上了,還有條件需要和我談嗎?」

    童濯心一震:「那……」

    裘千夜涼涼地說:「我只是讓那刀再扎得更深些罷了。」

    童濯心沒有聽懂,卻聽出這句話背後的兇險和絕情,她情不自禁地抓緊裘千夜的手,千言萬語如骨鯁在喉,還未出口,卻聽外面有人慘叫:「殿下!殿下!太子殿下出事了!」

    童濯心大驚,倏然要坐起來,被裘千夜一把按住,沉聲道:「今晚無論出任何事,你都不要出去見人。我會說你被劫歸來,心力交瘁,神智恍惚。所以,外面的一切都與你無關!記住了嗎?」

    童濯心努力睜大眼睛,看清黑暗中他幽幽涼涼的眼,咬著牙根兒問:「太子出事兒,和你有關嗎?」

    他似是挑了一下嘴角:「你覺得和我有關嗎?這輩子,我都不會說今晚之事與我有什麼關係。就像你的失蹤,他也絕不會承認和他有關一樣。」

    說罷,他抽出被她緊握的手,躍下床,跑出房門。

    片刻前……

    當裘千夜離開崇明殿,裘賦鳴隱隱覺得自己犯了人生的一個重大錯誤。

    他平生最恨被人要挾,如今本來勝券在握,竟然讓裘千夜以一個聽來飄渺詭異的理由鉗住了手腳,交出了那本可以將軍致命的一步棋子,這不是愚蠢是什麼?如果剛才不放他走又如何呢?

    不放他,難道就找不到父皇的下落?這傢伙回宮之後到底都做了什麼事,裘賦鳴原本以為自己安排了那麼多雙眼睛在他周圍,必然可以知道的一清二楚,但萬萬想不到,他天天盯著裘千夜,父皇卻「不翼而飛」。一個大活人,怎麼會突然失蹤?

    他大聲叫來負責崇明殿的太監總管,盯得對方渾身發毛,他冷冷開口:「我本來應該下令將你立刻斬殺在崇明殿前的,但是念在你在宮中伺候了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便饒下你這賤奴一時片刻,只要你和我說一句實話,我便讓你活命。」

    那太監嚇得瑟瑟發抖:「不知,不知殿下要問什麼,老奴一定知無不言。」

    裘賦鳴用手一指:「這躺在龍床上的,究竟是何人?」

    太監瞠目結舌:「當然,當然是陛下啊!」

    裘賦鳴兩步來到床邊,用手摸了摸床上之人的面頰邊緣,用力一撕,竟撕下一張皮製的面具。他提拉著這張面具,丟在太監的面前,怒斥道:「這是什麼?還想瞞我?」

    老太監渾身抖似篩糠,牙齒打顫,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那張面具,「這,這,老奴真的不知,真的不知啊。」

    裘賦鳴冷笑道:「看來不給你點厲害,你是不說實話的。」他從腰中抽出長劍:那是他自從上次刺客入宮行刺之後,就常佩於腰間的。劍鋒一亮,老太監慘呼一聲,一隻斷掌飛出,隨著鮮血飛濺在地上的青磚之上,裘賦鳴剛才在裘千夜那裡所受的一肚子鬱悶憋屈,都瞬間爆發出來,提著劍走到那老太監的面前,劍尖在他咽喉處抵著,厲聲道:「快說!到底陛下去哪兒了?」

    「奴才……真的不知道……」老太監忍著劇痛哀求:「殿下饒了老奴吧,老奴一定幫您打聽出來……」

    裘賦鳴冷冷道:「既然你不知道,打聽陛下下落的事情還用你這個狗奴才去做嗎?」他劍尖向下一紮,一條冤魂就在他劍下魂飛魄散。

    裘賦鳴提著帶血的劍出了殿門,聞聲而來的其他太監和宮女雖不明殿中內情,但聽到殿內太監總管的慘叫,看到裘賦鳴提著滴著血滴的長劍走出來,一個個都如臨滅頂之災般雙腿軟跪,一邊叩頭,一邊顫抖,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為自己求活命的機會嗎?但太子是要來殺他們的嗎?他們也不知道。

    裘賦鳴環視院內的所有人。這些人里,肯定有知道父皇為何失蹤,或者去了哪裡的人,但他該怎麼審問?以死相逼嗎?若這是父皇對自己的安排,則這殿中的人都該是他的心腹,所以才會將秘密隱瞞這麼久而不為人知,那這些人中會有人背叛他,說出實情嗎?

    如果父皇是被人弄走的,那這裡就有那個人的內奸。是老二?他居然可以在失勢之後依舊手眼通天嗎?還是老三?他在宮中幾時有了偷天換日的能力?若他連這樣的驚天大案都能做下,那還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得的?

    他越想越驚怒,越想越後怕,此時裘千夜應該已經去了吉慶宮,天!他怎麼會同意裘千夜從吉慶宮帶走人?且不說那密室因此暴露於裘千夜的眼前,最重要的是裘千夜抓住了他致命的把柄,坐實了是他綁架了童濯心的事實。這個事實,足以將他從太子位上拉下來,那他還拿什麼去和裘千夜爭奪人心?

    他恨不得拿匕首在自己心口捅一下,不痛,則不能清醒。因為驟然發現父皇失蹤,剛才那一刻他方寸大亂,才會被裘千夜牽著鼻子走。但現在他必須將裘千夜堵在吉慶宮,他要反客為主,指說裘千夜擅闖吉慶宮,栽贓嫁禍,這樣才能重新將裘千夜打入被動,掐住對方的咽喉。

    他立刻振奮起來,對隨行的侍衛說:「看住這群奴才,回頭交給內宮刑監,我要一個一個地審!」

    他匆匆出了崇明殿,獨自一人往吉慶宮趕。他滿心都是要將裘千夜堵在吉慶宮裡,哪怕是堵在門口。

    就在他剛剛穿過御花園的時候,突然間風搖花動,手臂猛地一疼,皮肉都似是綻開了,他大驚之下本能地蹲下身子,看清扎在自己手臂上的是一支飛箭。這支飛箭何其眼熟!和上次潛到吉慶宮的那群殺手們所用的是同一種。

    他大驚,放聲大呼:「有刺客!」

    他的驚呼再一次暴露了他的所在位置,而後從四面八方,十數枝弩箭穿破黑夜,冷冷地射向了他!

    裘賦鳴發狠地將手臂上那枝飛箭拔下,顧不上呼痛,抽出腰上的長劍撥擋射向自己的飛箭。但這些弩箭射得又狠又准,似是飛鷹之喙,要利咬撕扯開他的身體。

    縱然裘賦鳴將長劍舞得虎虎生風,卻難抵身前身後的飛箭之密,他已無法喘息,也無法再一次呼救,終於,在他的長劍稍有遲滯的時候,一支飛箭穿破劍風,正扎在他的胸膛上。

    他痛得無法呼吸,身體跌倒,又有一枝飛箭從他背後射中,穿胸而過。他陡然從咽喉中噴出一口鮮血。第三枝飛箭也恰巧趕到,貫穿他的大腿,肉屑與血光混雜在箭尖上,裘賦鳴震驚地看著自己身上左突右出的箭尖,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遭遇到這麼嚴重的襲擊。

    他依稀聽到有人在高喊著往他這邊奔來,但是,但是,他喉頭咯咯地發出幾聲含糊地聲音之後,就再也無法說出一個字了。

    僵臥在花枝之間,身體佝僂,血染一地。他,已沒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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