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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這個在阮眉看來曾救贖過她的天神,如今卻因為一個外人而落得屍骨無存,紀雨寧知道阮眉重恩義,但,也不必付出這樣大的代價——她還有其他法子來應對石景蘭的攻訐, 雖然費點周折, 但並非不可避免的。
阮眉只輕輕搖頭,「沒有比這更簡單的辦法。」
目中黯淡了一瞬, 旋即卻又展眉,「自然是活著的人更加重要,相公若知曉娘娘身在危難, 我想,他也會原諒我的逼不得已。」
紀雨寧不覺得李肅能有如此心胸,不過斯人已逝,她也懶得道人長短, 只含糊敷衍了兩句,便讓侍從送阮眉出宮。
將行時,阮眉遲疑剎那,還是斗膽問道:「娘娘,宮裡可還安好?」
她忙著染布廠的事,可京中滿城風雨,她雖未刻意打聽,也難免有三言兩語傳到耳邊——正因不知那些人下一步會如何,她才想了個破釜沉舟的主意,乾脆毀了李家棺槨了事,如此,便對紀雨寧的名聲無礙了。
紀雨寧篤定地拍著手,笑意未達眼底,「放心,一切安好。」
儘管楚珩叮囑她毋庸發愁,諸事早已安排妥當,可畢竟是削藩這樣的大事,紀雨寧難免繃著根弦——若是成了,君權收回中央,嬌嬌兒以後也能少些麻煩;可若功虧一簣,面臨的恐怕就是兵戎相見,屍山血海。
因此她也沒法給阮眉一個準話,只徒勞地安慰人、安慰自己。
阮眉知曉她勢單力薄,幫不上什麼忙,卻還是竭力勸道:「娘娘,不礙事的。」
至少京中諸世家多站在紀雨寧這邊,李家、林家,還有公主府,就連石家那兩位也在盡力闢謠——雖然謠言是石景蘭故意散播開去的,她的兩個弟妹卻並不與她同心同德,使勁給長姐使絆子呢。
紀雨寧素來的施恩惠下,以及她掌權之後所做的種種,無不體現她的公正仁愛,也只有她願以一個深宮婦人的身份,切實地考慮民生百態,流言或許能蒙蔽少數人,但對於大多數來說,評價一個人無須看她說過什麼話,只需看她做過哪些事——這一點,紀雨寧可謂實至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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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景蘭到底還是帶著楚沛進宮來了,頗有幾分登堂入室的意思。雖然滴血認親的計劃不成,可依照皇帝脾氣,竟會放任流言肆虐,可見這回病得不輕——本來她也並非一定要將那孩子推到李家頭上,只要有三分可疑便好,繼承大統這樣的重擔,容不得半分孽脈摻雜。
相信此時大臣們亦在觀望,看鹿死誰手,他們才好山呼萬歲。
眼看紀雨寧迎面走來,石景蘭放下手中牽著的稚童,讓他且去玩耍,自個兒只草草下拜,「參見皇后娘娘。」
比起剛回京城時,她如今的氣焰何止高了三倍,被逐出宮又如何,宮裡的風向可不是一成沒變的,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好;沒有親生子又如何,紀雨寧那個即便真是龍胎,也不會被承認,相反,她卻能依仗眾藩王的助力,名正言順登上皇太后之位。
區區一個商戶女,竟妄想同她比肩,無異於痴人說夢。
紀雨寧從她的神情便瞧出她毫無長進,就這樣沉不住氣,以為自己已經贏了?
她忍不住提點道:「石姑娘,你可知與虎謀皮的下場?」
公然稱她為姑娘,顯是不把她放眼裡,竟好像她從未來過,只是個仍未出閣的黃毛丫頭一般。
石景蘭忍不住沉下臉,「娘娘在說什麼?我竟聽不懂。」
以為紀雨寧要趁機刺探她與那些藩王的往來,她可不會中計。
紀雨寧用摺扇輕叩她肩膀,唇邊掛著一抹似有如無的笑,「與虎謀皮,焉有其利?你以為自己是最高明的馴獸人,卻不知老虎發起性來,可不管什麼情義利害,只怕咬得你皮開肉綻。及時退步抽身,興許還有一條生路。」
她是認真規勸,然而石景蘭早已被榮華富貴迷昏了頭,哪裡聽得進去?眼看勝利在望,她更不能在這時候打退堂鼓,說什麼及時抽身,紀雨寧都自身難保,倒叫她放手,放手被那些藩王一鍋端麼?
石景蘭反唇相譏,「娘娘有時間教訓別人,不如多為自己籌謀,聽聞最近宮外流言紛紛,原來太子殿下與李家還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只怕來日就會被開除宗室玉牒,娘娘就沒想過以後麼?」
紀雨寧淡淡道:「流言終究是流言,皇嗣的事只能陛下說了算,旁人再怎麼上躥下跳、挑撥離間,也不過白費機心罷了。」
聽紀雨寧將她比作跳樑小丑,石景蘭不由倍感羞惱,商戶女別的本事沒有,嘴皮子倒利索。本待駁回去,隨即冷靜一想,紀雨寧原來打的這個主意——的確,只要皇帝沒發話,誰又能決定太子的歸屬?就算那孩子真流著李家的血,等他順利即位,旁人說什麼都沒用了。
也許紀雨寧比她們更盼著皇帝殯天,想明白這層,石景蘭不由渾身冰冷。不行,她得抓緊時間,不能讓這女人捷足先登,壞了她的大計。
正要告辭,可巧勤政殿一個宮人過來,說皇帝有些不好,請皇后進去瞧瞧。紀雨寧匆忙轉身,袖中卻掉出一張東西來。
儘管她拾得飛快,石景蘭還是迅速記下上頭的筆跡——她自幼博覽群書,有過目不忘之能。
她雖不精通醫道,卻認得那是一張藥方子,什麼藥如此珍重,得隨身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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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沛久不來京城,本該事事感到新鮮,然他自幼在宮中長大,對這裡的一草一木無不熟悉備至,御湖和假山更是早就看膩了,百無聊賴下,竟信步來到從前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