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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楚沛畢竟心智單純,亦不知此舉會對皇叔不利,只聽說能得好處,便滿口答應下來。
石景蘭也不催逼著他讀書了,如今且穩住這孩子,等順利將紀雨寧拉下馬,再來教導不遲——她知曉藩王們要的是個聽話的傀儡,而她只需當個安分守己的皇太后,但,誰規定她就得照做?等借他們的手除掉紀雨寧,她再以清君側的名義處死這些亂臣賊黨,那時,倒要看看誰還敢給她氣受。
未幾,京中便傳出皇后之子並非當今所出的消息。茶樓里的說書人談得津津有味,道是從前的紀皇后、亦即當時的紀淑妃是大著肚子進宮,彼時李大人都還健在呢,雖然簽了和離書,保不齊兩人戀姦情熱、死灰復燃,否則紀淑妃受了那些辛苦,為何不處置李家,反倒處處優容,可不正說明余情未了麼?
一部分人覺得無稽之談,另一部分卻信以為真,他們不相信世上真有這樣豁達大度的女子,何況紀淑妃婚後也不忘拋頭露面,嘴裡說是做生意,誰知道是否暗中與前夫幽會?保不齊長寧公主是撞破兩人的姦情才憤而出家呢,至於李肅李大人的死,那當然也是不守本分,覬覦宮妃,才遭了天譴。
石景蘭太知道群眾的熱情所在,比起皇帝是否真遭到刺殺,還是宮闈密談更能引起興趣。她也不敢將話說得太死,只是虛虛實實,引誘人往那方面遐想罷了。
當然,這些不過是引子,要緊的卻是後手。石景蘭帶上楚沛去幾位藩王行宮裡轉悠了一圈,於是人人皆知道她的委屈——卻原來這位小殿下並非誠親王遺孤,而是她當初酒後貪歡、珠胎暗結釀下的惡果,試想楚沛若非她親生,皇帝怎麼許她一直教養,連封地都讓跟去?只可惜當時尚在先帝爺孝中,不能承認,她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後來多出個紀雨寧,更是眼裡揉不得沙子,將她們母子趕去西北受苦,實則是想讓皇嗣死在外頭。
石景蘭聲淚俱下,由不得人不信——若皇帝沒出事,她當然不敢造這樣的謠言,但,如今她已是孤注一擲,自然由著她說什麼便是什麼,橫豎楚沛跟皇帝也有幾分相像,只要她咬死這件事,旁人也難反駁。
過了三五日,流言傳入慈安宮裡,石太后倍感惱火。外人不知情,她可是親眼看著誠王妃生產的,怎麼可能有假?於是傳令侄女見面,冷冷地質問道:「外頭那些閒話,想是你叫人傳的?」
石景蘭沒否認,臉上已著了重重一巴掌,嘴角沁出血痕來。
石太后實在氣結,沒想到她在這風口浪尖上竟敢拿皇嗣做文章,當真是活膩了?
石景蘭望著座上雙目,認真問道:「母后,您難道就沒有一絲懷疑嗎?」
紀雨寧入宮之時便已身懷有孕,外人瞧來總是不妥。可石太后搖了搖頭,還是否決,「哀家相信她不會。」
紀雨寧雖然脾氣有時候討厭了點,卻並非不分輕重之人,何況她與李肅感情也不好,說她跟李家藕斷絲連,未免太荒唐可笑了些。
石景蘭用棉帕揩去唇邊血漬,目光蒼白而堅定,「到底也是她一面之詞,不能作為證據,姑母,依我之見,倘要堵住悠悠之口,恐怕得驗明正身才行。」
皇嗣決不能摻假,楚沛雖是她推出來的幌子,卻是貨真價實的親王嫡裔,至於紀雨寧那個,誰說得准?
望見姑母臉上的動搖,石景蘭知道自己已成功了一半。她太清楚紀雨寧的脾氣,絕不肯與皇帝滴血相驗,但越是如此,越說明其中有鬼。
石太后躊躇良久,還是婉轉表達了這番意思,她當然是相信紀雨寧的,不過,要讓天下人心服口服,光靠嘴說可不行。
紀雨寧一口回絕了,但凡事涉皇嗣真偽,皆屬宮廷秘辛,必得由史官載入起居注中。她可不想嬌嬌兒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個污點,孩子瞧見得多難堪?
石太后知曉她性情倔強,也不好強逼著她取血,那未免鬧得太僵。
石景蘭於是趁機建議,據縣誌記載,還有一種方法,那便是將嬌嬌兒的血滴在李肅骨殖上,若鮮血能滲入內里,則為親生父子,毋庸置疑——事實上這個對石景蘭來說更容易操作,死人畢竟不能說話。
石太后無言,面露疲態。石景蘭便當她默認,喜滋滋地準備讓人起出棺木,然而等出了宮才知,李家的墳塋著火了,別說骨殖,連一枚指甲都沒剩下。
阮眉望著眼前升騰起的熊熊烈焰,眸中似暗似明。這墳冢里的人,是她畢生心之所系,哪怕他辜負又拋棄了她,她也願守著他的屍骸相伴到老。
但,如今為了娘娘,這片墓園是留不得了。紀雨寧對她恩同再造,如今,至少她能小小地予以報答,願她平安喜樂,永無災殃。
阮眉輕輕抿唇,將最後一根澆了燃油的木柴投入棺槨中,之後決然離去。
第94章 . 傷腎 那方子是幾位院判聖手斟酌著開的……
不提石景蘭氣個半死, 得知李家墳塋走水,紀雨寧深覺納罕,她記得那處是片窪地, 遠離林木, 想來不至於遭雷火所襲。
想來也只有一個理由。
紀雨寧便找了阮眉來, 不問別的,只問了一句, 「你是自願的嗎?」
她太清楚李肅對阮眉的重要,哪怕他死了, 他也是她唯一深愛的男子——當她深陷淖泥中時,是他於絕望至極伸來了一隻手, 於是她擺脫了前半生的灰暗,趨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