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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李肅只能將希望放在紀雨寧頭上,指望她念在那點夫妻之情,好歹能施以援手,何況,這點銀子對她算不了什麼不是麼?
眼看催債的越追越急,李肅連家都不敢回,索性日日在客棧里躲著,並時刻注意紀家那間商鋪的動靜。他知曉紀雨寧極為看重這項生意,隔三差五總要遣人過來看看,自個兒守株待兔,總能等到機會。
好容易這日趕上玉珠兒出來點貨,李肅忙抽空迎上前來,陪笑道:「姑娘。」
玉珠兒早忘了那些信長什麼模樣,見到他才模模糊糊想起,「若是為借錢的事,大人您請回吧,娘娘手裡也沒銀子。」
李肅不信,紀雨寧吃住都在宮裡,金奴銀婢地使喚著,她能有什麼天大的花銷?怕是故意哄騙自己的託辭。
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唯有努力撐起笑臉,「我並不白拿,照樣白紙黑字立下借契,娘娘無須擔憂……」
事實上他可沒打算還,都是一家子親戚,還能到門上催債不成?再說,他也還不起,莊子上的出息一年少似一年,府里的開支卻不見少,加上老太太的藥錢,天天得喝參湯,他那點俸祿根本不夠墊補的。
玉珠兒翻了個白眼,覺得這人像是聽不懂人話。可巧她弟弟榆錢兒正連同二老小心翼翼捧著翡翠往裡走——都知道是件貴物,並不敢讓那些粗手粗腳的夥計添亂。
玉珠兒便指著道:「娘娘手頭的幾萬銀子,除了應付鋪子裡進貨,便都用在這幾塊翡翠上了。」
說完便拿出拓跋燕蓋章的文書來,上頭寫明清清楚楚。
本來紀雨寧是想送給皇帝的,然而皇帝並不貪心,令她自己處置,紀雨寧乾脆就拿來鋪子裡當供奉了——這等天然開採的奇珍,據說鍾靈毓秀,沒準比財神爺還管用。
李肅徹底無言,紀雨寧花光了積蓄,就為了買這幾塊破石頭?她是錢多得沒處使麼?
玉珠兒斜睨著他,「大人若是急用,我便借一塊與你吧,連利息都不收的。」
自然是風涼話,這樣上等的翡翠一時間到哪裡變現?當鋪都不肯收的。且這丫頭嘴上說得好聽,他若是真答應了,只怕轉頭就會以盜竊宮中財物的罪名,讓御林軍將他抓起來。
李肅一臉慍色離開,不管紀雨寧是否知道他要借錢,才故意花光銀子,看來他在她心中已無半分情分可言。
六年的夫妻,終究是白做了。
李肅感覺心口微微地疼,想破口大罵,嗓子眼卻像被漿糊堵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能罵誰,能怨誰?路是他自己選的,一步錯,步步錯,從一開始便註定了,再難挽回。
摸了摸衣兜,還剩下兩枚銅子兒,也好,今朝有酒今朝醉罷。李肅晃晃悠悠往一間懸著青簾的酒鋪走去。
這些天丈夫都不歸家,長寧公主心裡亦有點忐忑。她並不知李肅在外欠債的事,只當自己冷落得太過分了,就算是欲擒故縱,也不能只給他顏色看,這樣下去,沒準他沒忘記紀雨寧,倒把自己忘了個乾淨。
得知幾名侍女私下裡頗有不敬,長寧便訓斥了她們一頓,又把她們趕回宮中,只留兩名親近的服侍,如此以來,府里總算少了些矛盾,只是李肅未必知情。
這日長寧去壽安堂看望完婆母,親自餵她喝了一盅參湯——李老太太的神智越發昏聵了,剛成婚那陣子還挺有精神,以為沖喜沖好了,如今瞧著卻像迴光返照,漸漸連人都認不出來,還把長寧當成大房裡的張氏,拉著她說了許多掏心窩子的話。
泰半是對紀雨寧的歉疚與愧悔。
長寧沒想到紀雨寧從前是這麼過日子的,本來對李肅的那點濾鏡也脫了些,若他果真深愛髮妻,怎會看不出她所受的委屈?讓她含辛茹苦伺候公婆,還得受大房的冷眼與輕視?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正因為李老太太快不行了,她才會忽然間良心發現,因為再不說,便永遠沒機會說了。
長寧冷笑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原本還覺得紀雨寧是個攀龍附鳳之人,可如今瞧著,縱使她想攀附,也是理所應當,進了這樣人家,誰不想逃出火坑?別說六年,一年都嫌長了。
侍女垂首道:「不過大人倒是真心對公主您好的。」
是啊,李肅這些時日的種種,足以見得他是真心在取悅她,她不願做的事,他絕不會勉強。就算裡頭有因她身份的緣故……換一個男人,也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天長日久,他們總會有點感情。
長寧定一定神,她才剛剛再醮,無論如何這樁婚事都來之不易,她得好好珍惜。
遂扭頭向那侍女道:「我記得相公愛喝雞絲粥,你去吩咐廚房準備吧。」
今兒是十五月圓,她預感李肅會回來——他們的新婚也是在這樣一個月圓之夜。此時他再向她求愛,她便可順水推舟、無須再嚴詞拒絕了。
滿懷憧憬地期許著,可巧耳畔傳來叩門之音,長寧歡歡喜喜地上前,果不其然看到李肅微微發紅的俊臉。
令人不悅的是他身上有股濃重的酒氣,活像在酒窖里泡了三天似的。長寧皺眉道:「你去哪兒了?」
獨守空閨的妻子好不容易見到愛人,可不希望愛人是個醉鬼。
她決定打發他去洗漱,故作嫌惡,「別靠近我,髒死了!」
自然是帶了點嬌嗔的,可惜對面好像聽不出來。李肅神情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