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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紀雨寧不與他打官腔,只牢牢盯著他的眼睛,「聽說你把阮眉趕走了?」
李肅沒覺得有何不妥,可在紀雨寧面前氣焰無端便低了三分,「你都知道,何必多問?這也是為了公主顏面著想。」
民間三妻四妾雖是常事,堂堂公主可不能與別的女子分享男人,尤其這女子還是個賤籍,更加有辱門楣。
李肅知道紀雨寧跟阮眉感情好,他以為紀雨寧會據理力爭一番,哪知紀雨寧卻只淡然點頭,「你決定了也好,只一樣,把悅兒也送到莊子上去,他年紀尚小,不能離開生母。」
李肅斷然拒絕,「不行。」
他就這麼一根獨苗,怎麼能讓阮眉帶走,萬一那孩子被她教得從此不認生父,那這番苦心不就白費了?
紀雨寧很奇怪李肅怎麼能理直氣壯說這些話,「你又不曾經歷十月懷胎的艱辛,以為得個孩子就跟天上下雨一樣簡單麼,那可是阮眉唯一的指望。」
「但也是我的指望。」李肅正色道,「我放棄阮眉是迫不得已,你不能讓我連悅兒也一併放棄。」
都這個時候還不忘用愛情來為自己勢欲薰心粉飾太平,紀雨寧不動聲色地擰了擰眉,「既如此,那你寫下一封文書,聲名日後李家家業由悅兒繼承,旁人不得沾染,我便再無二話。」
她吃准了李肅不肯,根本他就沒將這個孩子視為愛情的結晶,不過是個工具罷了,又怎肯讓他居於嫡子之先——假如有的話。
倘若長寧與他有了嫡子,李肅自然要大力扶持這個孩子,悅兒則是以防萬一的準備。
他驀地望向紀雨寧,眼中帶上一絲懇求,「皇貴妃娘娘,您一定要與微臣過不去?」
若是萍水相識,紀雨寧興許就信了,可她與李肅相處六年,對對方性情自然再清楚不過,豺狼吃了人,叫啃掉的骨頭髮慈悲,她早已不是假惺惺掉幾滴眼淚就能打動的了。
紀雨寧兀自冷冷說道:「莫忘了,你還有把柄在我手裡。」
那本臨清帳冊……長寧眼中的李肅至少是一個清高的文人,一個不慕榮利的志士,雖然是他故意塑造成這樣的,可恰恰正是這些擊中了長寧的芳心,倘若她看到那本收受賄賂的帳本,李肅所有的形象都將破滅。
這一出是他沒想到的,李肅簡直有些氣急敗壞,先前被皇帝設計,足足給紀雨寧上供了五萬兩銀子,那些事不該一筆勾銷了麼?
但紀雨寧顯然不這麼認為,「先前那些,不過是還我紀家的嫁妝,別的還沒和你算清呢,何況銀子是銀子,賄賂是賄賂,憑什麼混為一談?」
李肅被她這種無賴態度給驚呆了,可到底不得不受人脅迫,忍氣吞聲讓人將李悅抱出來,端到紀雨寧懷中。
紀雨寧望著粉團似的嬰孩,大抵是因為阮眉身子不好,這孩子生下來也格外瘦弱些,不似嬌嬌兒強壯,可得好好養養——莊子上雖說偏僻了點,可環境幽雅,舉動自由,倒是個散心的好去處。
李悅乍見生人有些哭鬧,紀雨寧便嫻熟地摟在臂彎里哄著,還真叫她辦成了,不多時,這愛哭鬼便閉上鴉羽般的眼睫,在她懷中輕輕睡去。
李肅一旁看著,著實有些喟嘆,「阮眉毀掉了你我的緣分,你倒是一點都不怪她,連對她的孩子都這樣好。」
紀雨寧冷冷抬眸,「大人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你我之間本就隔著鴻溝,哪用得著旁人詆毀?至於你我和離原因為何,我想大人該心中有數。」
李肅無言以對。
眼看紀雨寧抱著孩子欲坐上來時馬車離開,李肅忽然感覺一種不可遏制的感情從腔子裡出來,驀地握緊韁繩,定定望著對面,「你不問我為何要娶公主麼?」
紀雨寧淡淡道:「郎情妾意,不過如此。」
李肅唇邊溢出一抹苦笑,輕聲道:「若我告訴你,只要你現在說一個不子,我便主動推掉這門親事,你待如何?」
紀雨寧像看傻子似地上下打量了他好幾眼,最終卻只是漠然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與公主真心相愛也好,因利而和也罷,都與我無干。」
言下之意,她並不打算插手。說罷,便催促車夫快些離去。
李肅望著面前滾滾煙塵,心裡固然鬆了口氣,可也多了種難以言說的悲涼——看來紀雨寧是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了,六年夫妻之情,對她而言也可棄若敝履。
可他呢,難道便可就此放下了?想起今後要與另一個女人度完餘生,李肅的腳步無端沉重起來。
李家老太太和大房張氏聽說皇貴妃駕到,一個個著急忙慌趕來,皆以為紀雨寧是來找麻煩的,生怕府里登臨滅頂之災。
及至見兒子一切安好,地上也無械鬥跡象,李老太太那顆懸著的心方才落地,就知道紀雨寧不是個小心眼的,她若要害李家,老早就害了,何必等到現在?
李老太太便苦口婆心勸道:「還是快些與公主成親罷,等兩邊聯了姻,陛下多少會對你改觀些。」
一旁張氏悄悄撇了撇嘴,真是個粗俗貪婪的老虔婆,以為娶了公主就了不起了,走著瞧吧,那些個金枝玉葉哪有好伺候的,恐怕府里免不了一場動亂。
心裡不忿歸不忿,張氏面上仍故作關切,「二弟,從方才起就不見悅兒,可是到哪裡玩耍了?」
張氏替二房養這個便宜兒子著實心塞,奈何連老太太都發了話,千萬把這事瞞過去,以免觸怒公主,她也只好勉強應允——真是的,公主又沒嫁給大房,憑什麼要她操勞受累呀?死老太婆就會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