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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那趙四姑娘頗有些弱柳扶風情狀,望著人的時候模樣更是嬌怯怯的,乍一看像是含情,仔細瞧來竟有點斜視——大概是繡花繡出的毛病。
郭勝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她閒話,三五句間就把這姑娘的底細打聽得清清楚楚,原來這趙四不過是庶出,在家中亦並非最得寵的一個,前頭還有兩個未出閣的姐姐,之所以叫她進宮,純粹是投石問路,若皇帝好伺候呢,姐姐們也有了著落,如若不然,則另尋出路。
看來這家人倒不傻,只是聰明過了頭,反而惹人討厭。
郭勝便笑著停下腳步,「你當真想服侍陛下?」
趙四姑娘輕輕咬唇,她不想讓嫡母掌控自己的命運,進宮雖是不得已的選擇,對她而言,卻也是最佳的機會。
「那,你當真願意在廊下伺候灑掃嗎?你可知日曬雨淋最能摧殘一個女子的美貌,只消在庭中曝曬幾日,你這身欺霜賽雪般的好皮子……」郭勝故意睨著她,「況且,什麼時候陛下才能注意到你呢?若一直無傳召,你就只能當個宮女了?」
趙四姑娘只覺雙膝一軟,差點栽倒在地,急急道:「公公救我!」
郭勝聲音輕邈,似飄在雲端,「咱家倒有個主意,就不知,姑娘可敢一試?」
趙四咽了口唾沫。
*
日上三竿時,趙四姑娘已經躲在勤政殿的衣櫃裡了,這樣的大毒日頭,竟連冰盆都未準備,衣櫃裡更熱得跟蒸籠一般,她在趙家都未嘗過這般辛苦!
儘管苦不堪言,趙四姑娘卻連一動都不敢動,更得忍受腹內陣陣飢鳴,為了在皇帝面前維持良好儀態,她連早膳都沒用,但,這會子已經到該用午膳的時候了。
皇帝怎麼還沒下朝?
好不容易聽到外邊傳來異動,趙四姑娘忙往裡縮了縮,連裙擺上的流蘇都忍痛剪斷,以免讓人發覺端倪——再一個,待會兒扯起來也方便些。
原是郭公公跟她商量的主意,等會兒故意避開,她再趁機出來自薦枕席,雖說自己還沒做過那種事,但,皇貴妃剛出完月子,皇帝恐怕早就忍得狠了,是男人就沒有不饞的。
就算皇帝把持得住,她還有一招,自行解開衣裳,再故意被郭公公撞破,如此一來礙於顏面,皇帝必須得納她,就算這會子有些憎惡,可能擺脫趙家對她來說就是萬幸,何況,寵愛這種事是最說不準的,皇貴妃畢竟年紀大了,她卻正當芳齡,假以時日,還不一定誰爭得過誰。
趙四姑娘微微定神,勉強給自己打了點氣,偏偏皇帝今日格外難纏,一會兒說要研墨,一會兒又嫌宣紙沒了,一會兒又要吃點心,把郭勝支使得團團轉,趙四姑娘側耳聽了半日,才知是殿裡的風輪壞了,尚宮局還未送新的來,難怪皇帝格外心浮氣躁。
那,她今日會否來得不是時候?
趙四姑娘不免多了點惴惴,雖然都說當今性情沉穩,是個極易相處之人,但,瞧他處置石家雷厲風行的做派,趙四姑娘倒不敢太相信傳言了。
正忐忑間,郭勝從縫隙里向她投來安撫的一瞥,示意稍安勿躁。
趙四略略定心,好容易那邊郭勝也得了機會,藉口如廁出去——這個也是兩人商量好的,皇帝秉性好潔,太監身上又多有些穢氣,這一解手一洗濯,起碼得兩刻鐘才回。
趙四姑娘可不敢耽擱,急急便要出去,奈何衣櫃空間狹小,她蜷縮著身體蹲了半天,兩條腿早就麻了,好容易將櫃門推開,哪知卻有人先她一步。
一個清脆如黃鶯啼囀的聲音嬌滴滴道:「陛下,奴婢奉郭公公之命前來奉茶。」
趙四姑娘眼內冒火,望著這個半路截胡的狐媚子,她可真做得出來!
雙拳不由緊張地握起,生怕皇帝上當。
幸好皇帝正眼也沒瞧那人一下,只冷冷道:「出去!」
這侍女約略是個不懂得好歹話的,又或者初來乍到,不清楚宮中規矩,皇帝如此疾言厲色,她反而涎皮賴臉地湊過去,「陛下還要批摺子麼?奴婢幫您研墨。」
皇帝實在沒耐性了,將書卷一收,放聲道:「郭勝。」
幸好郭勝尚未走遠,聞訊急忙趕來,陪笑道:「皇上。」
忽一眼瞥見侍女在那扭扭捏捏的,立刻拉著胳膊往外拖,「糊塗東西,誰許你進來的?」
待要攆出去,皇帝卻淡淡道:「等等。」
侍女面露喜色,郭勝則呆了呆,難道皇帝真有心收用這個繡花枕頭?
趙四姑娘不由得攥緊拳頭,長長吸了口氣,她不能急,一急等於自亂陣腳。
但,皇帝卻並非貪圖這侍女的美色,而是漠然道:「冒犯聖駕,你難道想就這麼算了?」
郭勝恍然醒悟,忙道:「奴才這便施以仗責。」
皇帝卻似厭煩已極,「不必,上生剝之刑。」
聞聽此言,趙四姑娘只覺呼吸都停滯下來,雖知道皇帝不會寬縱,但,此等發展卻是她料想不到的——她也曾讀過幾卷書,亦知道宮中流傳著一種極為殘酷的刑罰,多用於處置罪大惡極的犯人,即從頭頂鑿出一個孔,往裡倒水銀進去,水銀太重,而又無孔不入,以至於皮肉分離,最終完整地剝出一張人皮來。
此法不但費事,而又血腥之極,因此太宗皇帝起便已取締,豈料當今卻又復辟,還是為這種小事?父親口中那個溫潤如玉的帝王,當真與眼前是同一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