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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紀雨寧本不欲擔這差事,楚忻小姑娘卻是成竹在胸,滿口答應下來。穆氏喜悅之餘,對姑奶奶也越發親切,要論養孩子紀雨寧還真是無人能出其右,早知她如此厲害,穆氏當初怎麼也不能讓她嫁去李家——哪怕是當老姑娘,也強如爛在溝渠里哩。

    不一時郭勝來傳口諭,請紀家兩口子入席,紀雨寧便讓兄嫂先行,她自己隨後便至——嬌嬌兒也只有當著客人的面才乖,折騰起親娘可毫不手軟,這會子又嚎啕著要吃奶了。

    這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脾氣,紀雨寧覺得很像皇帝。

    雖然僥倖進宮,夫妻倆都以為坐在角落裡遠遠地喝杯酒就行了,哪知郭勝領他們去的坐席卻格外不同,竟是對著正中的。看衣服上的圖紋,仿佛多是皇親國戚之流。

    紀凌峰不禁有些慌亂,他穿著一身粗布衣裳,怎麼敢跟繡龍的坐在一處,借他十個膽他也不敢搭話呀。

    無奈郭勝忙碌得很,將他們引來此處便不見人影,紀凌峰又不敢隨便換地方——誰知道是不是預定好的?萬一再起爭執,反而讓娘娘蒙羞。

    兩口子只能將就入座,對方那位鬍子拉碴的胖子親王問道:「敢問可是皇貴妃親眷?」

    紀凌峰拘謹地應了聲,「是,敢問您如何得知?」

    胖親王笑了笑,「閣下風姿灑落,不拘一格,也只有皇貴妃娘娘的家門,才能養得出如此人物。」

    本意嘲諷紀家是不通禮數的下九流,哪知這兩口子卻都是聽不懂反話的,反而喜孜孜地道:「承蒙誇獎,不勝榮幸。」

    胖親王:……

    只得喝了口悶酒。

    石景煜收回視線,嘴角已是不自覺地翹起,看不出來紀家人都如此有趣,不比石家總是沉悶悶的——父親和大姐走後就更無聊了。

    石景秀冷冷道:「一個笑話就讓你倒戈了,難怪大姐總說你無用。」

    石景煜攤開兩手,「我就是無用嘛,若世上人人都才幹卓絕,像我這樣的才稀罕。」

    石景秀:……真是對牛彈琴。

    不自覺地移開視線,開始搜尋紀雨寧的所在。因是太后母族,且石家到底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兄妹倆被安排在靠近太后的地方,只是太后今天頭疼,沒法子露面——想必也是不知該怎麼應對這場熱鬧。

    石景秀就覺得姑母實在仁弱,都這樣了還要避敵,豈不讓皇貴妃占盡風光?

    紀雨寧出來時,全場的賓客下意識停滯了一剎。雖然除夕宴上也見過,可當時是夜間,燭火昏黃,難免有照不到的地方,紀雨寧縱使麗色奪人,也難免以為是光線作用。

    如今白日青天望去,方知真正的美人根本無須懼怕任何環境。紀雨寧有一種天生的風度,她不怯場,哪怕家世低微,她也能在這些自詡高貴的人面前談吐自如,何況母憑子貴,如今的她,早已無人能詆毀半句了。

    石景秀努力想在她臉上找出些許瑕疵,然而終是徒勞,紀雨寧的鼻子不大不小,鼻弓的弧度也恰到好處,一般的女子,嘴小了顯逼仄,嘴大了顯粗鹵,紀雨寧卻完全不存在這方面的問題,唇似綻桃,穠纖合度。她遠遠站在那裡,便是對人比花嬌最好的詮釋。

    石景秀一時竟看得失了神,等回過意識,紀雨寧已到跟前來,手裡遙遙舉著一杯酒,「二小姐可願賞光?」

    想必因她是唯一到場的石家女眷,紀雨寧才特意來向她示好。

    石景秀卻還牢記著顛沛流離的姐姐,冷聲道:「抱歉,我起了風疹,不能飲酒。」

    仿佛如此就捍衛了石家尊嚴似的。

    紀雨寧莞爾,「正好,我喝的也不是酒。」

    說罷晃了晃杯底淡綠的液體,卻原來是一種新釀的果子露——她剛做完月子,本來也沾不得那些。

    石景秀無法,只得接過她遞來的瓷盞一飲而盡,道了謝,再挺直腰杆坐下。

    石景煜有點躍躍欲試,「好喝嗎?」

    石景秀瞪他一眼,「還不錯。」

    心裡卻覺得紀雨寧真是狡猾,這麼一來,不就好像石家與她冰釋前嫌了一般麼?雖然接不接受也沒差,可外人眼中就成了國公府牆頭草兩邊倒,她石景秀則是倒得最快的那個。

    好氣哦。

    第70章 . 耍賴  父子倆耍起賴一個樣——演技太差……

    紀雨寧挨個碰完了杯, 並未受到多少牴觸,一般的夫人無論心裡作何感想,面上總還是客客氣氣的——如石景秀這般倒是個異數, 石家的女孩子, 大抵太過心高氣傲, 無論如何都不能折節下士,委曲求全。

    紀雨寧想, 她之所以對石景秀這般包容,一部分是因為在她身上看到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忍不住想去提點她。其實糾結外因有什麼用呢,要緊的, 是重振石家,還有她自己的姻緣——如今母親逝世,父親遠行,她在這京中可謂孤立無援,不自己想些辦法,哪戶人家還肯要她?她從前對楚珏又是一盤火似的上趕著。

    如今因她固步自封, 一味地自怨自艾, 連楚珏都疏遠了,好不容易才拉攏些, 莫非又要前功盡棄?

    紀雨寧不由得想起那段初戀,當初她若再勇敢些,或許便不必嫁給李肅, 如今也不必進宮,雖然眼前的日子再和美不過,憶及過去,總還是有些悵惘。

    不由得多看了座上皇帝兩眼, 楚珩只一副標準的對付賓客的微笑,唯獨看向她眼睛裡才有光,像流動的湖泊。波光粼粼,瀲灩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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