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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楚珩不由得坐得更近些,氣息都噴在紀雨寧臉上,「無論她說些什麼,你都不要相信她。」
紀雨寧笑道:「可是德妃讓我好好伺候陛下,與您雙宿雙棲,白頭偕老,難道這也不聽?」
楚珩啞然,他不覺得石景蘭會如此好心,可看紀雨寧神情不似作偽,難道真是他狗咬呂洞賓?
楚珩便悶悶地垂頭,「這句還是該聽一聽的。」
紀雨寧就覺得這人實在太有意思了,正因皇帝在她面前向來坦率不加掩飾,所以她一點都不懷疑他的說話——他說與石景蘭只有兄妹之情,就斷不會有錯。石景蘭想從這上頭做文章,實屬不智。
至於她為何確信石景蘭仍為完璧,則因為經驗之談,一個女人有沒有經歷過那種事,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何況石景蘭每每與皇帝見面都生分得不得了,別說兄妹了,簡直比遠房親戚還不如,石景蘭瘋了才會扯這種謊。
當然她之所以在這方面做文章,也是吃准了兩人正在柔情蜜意之時,無法不介意。
紀雨寧確實是介意的,她甚至懷疑皇帝也介懷她跟李肅那段過往,紀雨寧本想過告訴他自己與李肅並無肌膚之親,可每每聊及此事時,皇帝都顧左右而言他——固然他是照顧她顏面,紀雨寧反倒更不好開口了,皇帝表現得如此大度,難道她還要主動承認自己守了六年的活寡麼?
一來太過羞人,二來,倒好像她疑他似的,只好擱置不提。
所幸如今「嬌嬌兒」出世,這點誤會也無足掛齒了。
紀雨寧一邊撩起前襟,讓孩子躺在衣裳里餵奶,一邊問道:「聽說國公爺主動要做郡王殿下的老師?」
楚珩努力克制眼神不往那鼓膨嘭的衣裳亂瞟,正色道:「他執意如此,朕也沒奈何。」
舅父這人毛病不少,可文采真真沒話說,昔年也是從狀元考上來的,說起學富五車,不比江南那些大儒差。他又當了幾十年的棟樑,論起治國之能,也比紙上談兵的腐儒更合適。
得他教導,或許對楚沛的成長更有利。
紀雨寧點頭,「倒也是,只這麼一來,方先生不就失業了?」
巴巴地從揚州趕來,如今卻空手而回,總有些倒霉。
楚珩道:「不如咱們多賞他些金銀,或是留他在京城多住幾年,等嬌嬌兒長成,再請他教導也是一樣。」
紀雨寧望了眼胸脯邊上的小糰子,等他長成還早著呢,紀雨寧也不希望孩子過早開蒙,耽誤童年之樂。
她遂突發奇想,「不如仍舊請他教導郡主如何?忻兒一向醉心詩書,總不能讓她成天悶在屋裡繡花,那也太難為人些。」
楚珩笑道:「你覺得妥便妥罷,只是方先生未必肯答應。」
世道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方大儒雖不見得如此迂腐,可耳濡目染,總會有些成見。
楚珩想了想,「也罷,朕來聘他,想必他多少得賞點薄面。」
紀雨寧登時歡喜鼓舞,「那我就先替忻兒謝過陛下。」
又殷勤望著對面,「不知陛下想要什麼謝禮?」
楚珩偷偷望了眼還在吱吱吃奶的小崽子,心裡忽然有點不合時宜的念頭,可又怕紀雨寧埋怨他搶孩兒的口糧,只能遺憾打消,要了一個金累絲香囊完事。
他哪曉得,紀雨寧最近正嫌奶水漲得慌,每日還得悄悄擠了扔掉,根本用不著節省哩。
有皇帝出馬,方大儒很快就同意了,雖然遺憾少了個郡王當關門弟子,可楚忻悟性之高,著實出乎大儒意料。方先生也是惜才之人,縱使女子能力有限,可若他傾囊相授,未必不能使名聲響徹閨中,也算是另一條成名的捷徑。
於是楚忻只陪了小弟弟兩三天,就被迫去書房聽課,回到案牘勞形的日子。方大儒講究因材施教,因見她心思敏捷,情致婉轉,便先揀了五經里的詩三百講給她聽,於是紀雨寧在屋內坐月子,每每聽到窗外傳來「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或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等等,弄得別人還以為承乾宮的宮女齊齊懷春。
楚珩只得又找了一回方大儒,請他顛倒一下講課的順利,七八歲的小姑娘再怎麼思無邪,也不用教她如何寤寐思服輾轉反側吧?
於是紀雨寧窗外的聲音變成了「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固然主題上嚴肅了不少,可也更令她昏昏欲睡了——如今坐月子整天躺著,夜間反而不容易睡著,紀雨寧索性叫來小姑娘背論語,聽她念誦個兩三篇,就能順利沉入夢鄉。
可見皇帝的主意不錯,論語才是最實用的。
如今周太醫還是如常為她請平安脈,雖然照皇帝的意思該將他驅逐出去,可紀雨寧念在宮中人才不易,要培植個把親信更難,若辭了他,一時也尋不著合適的接掌,便乾脆留下,只罰了他三年月俸完事。
周太醫自是感恩戴德,又道是願肝腦塗地為淑妃娘娘盡忠。他這人本事是有的,無奈膽子實在太小,但經歷石家那出,周太醫自然再不敢犯——他也是看著石家和德妃娘娘是怎麼倒在紀雨寧手上的,自該引以為戒。
紀雨寧在宮中無形樹立了權威,雖然她其實什麼也沒做,一定要說的,便只有運氣太好罷。
阮眉先前給的兩張方子,雖然也請宮外的郎中瞧過,可為了穩妥起見,紀雨寧還是讓玉珠兒拿給周太醫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