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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紀雨寧笑道:「如今我也不靠這個謀生,便是拿四五百銀子來試試水,也耗費得起。」
萬事開頭難,比起賺錢,她更看重商場的誠信。那兩口子或許並非耳聰目明、難言善道,但,光是童叟無欺這四個字就足以幫她打響招牌了。
等進了鋪子,紀雨寧便隨意提出要看看帳本,兩口子便忙不迭地喚出榆錢來。
玉珠兒上前擰了擰弟弟的小臉,端詳道:「稀奇!幹了大幾個月的活,怎麼面龐還白嫩不少?」
榆錢兒朝姐姐飛個白眼,先前住在城外,整天捉魚摸蝦無所不為,如今正兒八經當起了帳房先生,不見日光,自然慢慢就蓄白了。
他還寧願黑點好,更顯男子氣概。
玉珠兒恨鐵不成鋼,「胡說八道!到時候娶不著媳婦,我看你往哪兒哭去!」
榆錢兒扮了個鬼臉,從柜子里開鎖取出帳本來,規規矩矩奉到紀雨寧跟前,口中跟賣唱的一般,「這個月賣出生絹五十匹,得銀一百兩,熟絹五十匹,得銀一百五十兩,繭綢三十匹,得銀百十二兩……」
紀雨寧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你倒背得滾瓜爛熟。」
榆錢兒面有得色,「娘娘特意交代我的,我怎麼敢馬虎?」
雖然因為年紀的緣故,難免為那些達官貴人們所看輕,但這半年來榆錢兒也算漸漸打出名頭,因他口齒伶俐,嘴甜舌滑,差不多的夫人太太們都願意到這家。不得不說,這小子真是個人精。
紀雨寧看有額外標出的幾家,用墨筆做了記號,不禁詫道:「這是什麼?」
榆錢兒道:「都是到店裡買東西最多的。」
紀雨寧草草看了看,便有國公府石家,林侍講夫人,長公主府等等,都是在她入宮之前便已有交集的,末尾一個大大的李字,則令她沉默下來。
「那位夫人看著年紀輕輕,行頭也不十分昂貴,出手卻是難得的闊綽,也不討價還價。」榆錢兒道,「快過年時,還特意差人送了節禮來呢,娘娘,您要看看麼?」
紀雨寧知道他所說的該是阮眉,但,據她所知,老太太並未將財政大權全權交給一個妾室,阮眉從何支使得了這許多銀子?
除了李肅的默許,沒有第二條理由。
李肅為什麼要來討好她呢?
*
紀家老宅中,郎舅倆言談甚歡,紀凌峰被皇帝半哄半勸灌了幾杯水酒,臉色酡紅,乘著醉意更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哪怕是李家內宅中的瑣事,他也一股腦吐了個乾淨。
據他所說,李家的人都不是東西,妹妹嫁進去沒享過一天福。老太太刻薄,妯娌整天無事生非,一家子全靠紀雨寧的嫁妝養活,就這樣李肅仍不知足,埋怨雨寧生不出兒子,倒千辛萬苦尋了個贖身的花娘回來,說是在外頭有的身孕,是不是他的種還兩說呢——沒看雨寧一和離就有了孩子,沒準是姓李的不能生。
楚珩聽大舅子在這裡大吐苦水,既好笑又感觸萬千,回想起來,他簡直幸運非凡,設若李成甫沒從臨清帶回個外室,設若紀雨寧早早與李肅有了孩子,他與她的結合都不可能這般順利。
楚珩趁勢道:「既然李家並非良配,當初岳丈為何要將雨寧許配給他呢?」
紀凌峰乜斜著一雙醉眼,神志恍惚,「我妹妹遇人不淑也不是頭一回了,早在李肅之前她更吃過大虧呢!」
說起來也是內疚不已,那年元宵若非被幾個狐朋狗黨攛掇著喝酒,他也不會放任紀雨寧一個人在燈會上瞎逛,以致被人牙子擄去。
還記得聽聞消息時,家中是如何慌亂,他跪在地上,狠狠打了自己十來個耳光,打得口角流血,若雨寧出事,他怎麼也不能原諒自己。幸好,一夜之後,妹妹還是回來了,雖然鬢髮有些微亂,衣衫仍是整整齊齊的。
家裡人都不敢多問,一個未婚女子徹夜未歸,等同於清白已失,無論她再怎麼為自己辯駁,別人也不會相信的。
紀凌峰起初倒存了一絲僥倖,直到紀雨寧蒼白著臉請他去藥鋪里抓劑牛膝時,他才知道,大禍確已鑄成。
在紀雨寧的催促下,一家人草草搬走,路上遇到進京趕考的李肅和他老娘,紀老爺當家立斷,將女兒許配給他,又出資供他求學,當時倒沒指望他日後光宗耀祖,只當結一線善緣,為雨寧求個歸宿便是,哪曉得……人心難料啊。
提到往事,紀凌峰又哭又笑,狀若癲狂,「陛下您說,我妹妹是不是很傻?」
楚珩沉默片刻,輕輕點頭,「是。」
然而他更傻。早知紀雨寧如此決絕,當初他怎麼都要留下她才是,怎能放任她離開呢?
某種意義上,紀雨寧的不幸也是他造成的,他們在錯誤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因此造就了六年的遺憾。
幸好,他們還有以後。餘生,他再不會放開她的手。
楚珩長吁口氣,看著醉成爛泥般、仍在喃喃囈語的大舅子,待要命人倒醒酒茶來,郭勝躡手躡腳地走近:
「陛下,李大人來了。」
第59章 . 師徒 阿忻小小年紀就這般本事,長大了……
李肅其實一直在注意紀家動靜, 儘管兩邊已不再是親家,但不知怎的,他就是沒法視若無睹。
以前還沒覺得如何, 甚至嫌棄紀家一介商賈辱沒門楣, 但, 如今眼看著紀雨寧被皇帝接進宮去,紀家也跟著水漲船高, 李肅心裡著實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