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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紀雨寧聽小姑娘用認真的口吻談論這些事,臉上漸漸收斂了玩笑,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嚴肅。

    她忽然意識到大人眼裡無足輕重的事,在孩子看來卻可能如天塌地陷般。

    紀雨寧倒是不曾嘗過被冷落的滋味,因她是家中幼女,父母輩偏疼她多些,紀凌峰才是感同身受的那個——他就有一次開玩笑提過,自己恨不得將妹妹扔到小河裡,省得成天在爹娘面前邀寵。

    那時紀雨寧只覺得這人性子真是狹隘,如今想來,或許不是不能理解。紀凌峰還是個男孩子,摸爬滾打又愛淘氣,如楚忻這般幼失怙恃的,心情難免更敏感許多。

    當然她跟紀凌峰長大後日益要好,可楚忻或許沒有這種機會。以石景蘭對楚沛的偏愛,這種差距只會分化得越來越開,最終釀成難以遏制的後果。

    紀雨寧望著對面清凌凌的眉目,「你既然想搬出去,為什麼不跟你叔叔說呢?」

    楚忻黯然垂眸,「叔叔又能怎麼樣呢……」

    皇帝自然是沒空照料的,太后又年邁體衰精神不濟,若是丟到別的王府,只怕比留在宮裡更糟——歸根究底,只因她是個女孩子,她若有利用價值,人家也不會看不上她了。

    楚忻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紀娘娘,您送我回去吧。」

    紀雨寧詫道:「你不是在那邊住不慣?」

    楚忻難過地絞著手指,「雲姑她待我很好,我再不出現,德妃娘娘一定會責罰她的。」

    紀雨寧望著這個過早懂事的小姑娘,長長嘆了口氣。

    *

    瓊華宮中,石景蘭早已急成熱鍋上的螞蟻,如非必要,她根本不想通知皇帝過來,但,出了這麼大的事,她又如何敢隱瞞不報?

    望著楚珩陰沉得能滴出水的面色,石景蘭愈發不安,囁喏道:「都是臣妾不好,因這孩子素來貪玩,一時便沒太理會,哪知才一會兒功夫就……」

    皇帝此刻卻沒功夫跟她置氣,只沉聲道:「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忻兒要緊,宮裡那幾處可都去過了,太后呢?」

    石景蘭不想為這個打攪姑母,太后雖然姓石,可對待自家人也極是嚴厲,上回為了北苑那些太妃的事,姑母壓著她在眾目睽睽下道歉認錯,石景蘭至今想起來仍留有餘悸——等先把人找到,再請姑母她老人家來說情,那時就差不多了。

    石景蘭便訕訕道:「郡主跟姑母向來不怎麼親近,想來不會去她哪兒罷……」

    皇帝皺起眉頭,「試都不試就說這種話,你也太輕率些。」

    言畢就喚來郭勝,準備親自去慈安宮看看。

    石景蘭也急忙跟上,哪知剛跨過門檻,就見紀雨寧攙扶著石太后姍姍來遲,右手還攙扶著一個才及腰的女童。

    石景蘭當時便有點不悅,「紀雨寧,郡主怎麼在你那兒?」

    石太后叱道:「是哀家讓她來的!忻兒今日碰巧來哀家跟前作耍,哀家倒不知宮裡起了動盪,適才因見淑妃說起,便讓她將人領了來,行了,不過一樁小事,瞧你們慌慌張張的!」

    這個原是紀雨寧的主意,不管怎麼說,楚忻私藏起來總是不對,縱使石景蘭有些偏心,可到底不曾虐待過她,說出去也不占理,如今卻貿貿然弄得闔宮震盪,小姑娘恐怕免不了一頓受罰。

    推到太后頭上就好多了,石太后心疼孫女,自然願意幫忙遮掩。

    石景蘭不信這樣巧,偏紀雨寧今日拜訪過一遭就出事了,不是她誘拐的還能是誰?

    這個女人看似溫婉賢良,可歷代商賈的哪出得了呆子?自己原打算跟她和平相處的,她倒好,先下手為強了。

    石景蘭便硬邦邦地伸手,「忻兒,到嬸娘這兒來。」

    小姑娘如願回到她懷中,眼中卻沒了一絲鮮活氣。今日她的這齣「壯舉」,以後恐怕都不會再見到了。

    第54章 . 撫養  兩人配合默契,如有神助。……

    拜別了太后, 再回承乾宮時,紀雨寧便有些悶悶不樂。

    楚珩咦道:「莫非還在為忻兒擔心麼?」

    紀雨寧詫異,「你都發現了。」

    其實她那點心思哪瞞得了人, 楚珩緊了緊她領口的披風, 「方才忻兒是去找你的, 難道不是?」

    雖然不知侄女為何跟紀雨寧這般投緣,不過以紀雨寧的脾氣肯定不會主動去找太后聊天, 多半為了別的事——想必便是幫楚忻遮掩了。

    「你一向喜歡小孩子,朕又不是不知道。」楚珩不知不覺帶了點寵溺的口吻, 可正因如此,儘管他御下嚴苛, 方才卻沒有拆穿,正是不忍見紀雨寧難過。

    紀雨寧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坦白將腦中想法宣之於口,「我想將小郡主接到承乾宮來。」

    雖然這樣做有點跟石景蘭打擂台的意思,她剛進宮,本不該如此莽撞。但, 方才跟楚忻的一番談話, 紀雨寧實不忍見她繼續可憐下去,有時候精神上的傷害比物質上的傷害更大, 再怎麼錦衣玉食,也撫慰不了她寄人籬下的創痛。

    原以為要頗費一番口舌,哪知皇帝不過輕輕頷首, 「好。」

    「您就這麼答應了?」紀雨寧倒有些汗顏,皇帝也不怕她故意邀買人心,得手後再原形畢露,當個惡毒的後母。

    楚珩親昵地拱了拱她鼻端, 「朕識得你的為人,你所做的每件事都有其用意,既如此,朕又有何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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