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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紀雨寧也覺得挺巧的,倘若楚珩並未出現,或許她不會這麼快就下定決心與李肅和離,和離了也未必會找上他。

    一個單身女子,在外過著孤苦流離的生活,說不定已經被賣入煙花了。

    黑暗裡,紀雨寧隔著棉被擁抱住他,溫聲道:「我也是,很高興。」

    楚珩碰了碰她的頭髮,小聲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便把自己在揚州那段遭遇改頭換面娓娓道來,當然,加了點小小的變動——不過是將身份換成尋常的書生小姐。

    紀雨寧聽得直皺眉,「這姑娘也太糊塗了,三更半夜地翻牆來見她,不是登徒子是什麼?不說立刻報知巡撫衙門,也應讓雙親知曉才是。」

    楚珩訕訕道:「許是兩情相悅也說不定……」

    「那就更不應該了,真愛一個人,更應保全對方的名節才是。」紀雨寧淡淡道,「依我看這位也傻得很,那姑娘若真對他有意,也不會立刻改嫁他人,看來皆是一廂情願的臆想。」

    楚珩艱難道:「其中或許有什麼苦衷也說不定。」

    紀雨寧匆匆定了親,還舉家搬離,弄得他措手不及——他料定裡頭有何隱衷,但,為何不能好好跟他說明呢?若是因那一夜的事,他大可以負責的。

    紀雨寧並不知這故事是針對自己,她早就習慣遺忘過去,只向前看,年少時的無知與輕狂,都使她羞於提及,反正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聚首了,就當是一場夢吧。

    人的勇氣總會隨著時間慢慢流逝,換做現在,她斷不可能做到當初那樣決絕,犧牲自己,以免成為另一個人的負累,只有小女孩子才幹得出這種傻事。

    楚珩輕輕撫摸她柔弱無骨的手背,原來這麼久過去,她根本從未變過。

    儘管口口聲聲說自己冷心冷情,可幾個月前得知有身孕時,紀雨寧仍選擇一力承擔。幸好現在的他已有了足夠的能力來呵護她,不必再為假象所蒙蔽。

    老天爺待他是寬厚的,兜兜轉轉,他們還是走到一起。楚珩輕吻著她的手臂,心裡奇異地安定下來。

    *

    淺淺打了個盹,雖然未能深眠,楚珩還是按照固有的時辰鍾醒來。

    郭勝早預備著為主子穿衣,見他進來,楚珩輕輕搖頭,示意別吵醒裡頭那位。

    郭勝自不敢怠慢,輕手輕腳替他將長袍披上,等到外頭,方小聲道:「太后娘娘那裡,陛下可要先打聲招呼麼?」

    依著規矩,紀淑妃今日是必要去慈安宮請安的。

    楚珩輕輕皺眉,他只想與紀雨寧做一對尋常夫妻,可在宮裡人多眼雜,似乎不由自主。

    好在太后早就見過,不至於臨時生出嫌隙,不過紀雨寧恐怕會嚇一跳就是了——在此之前太后都是以乳母的身份見她,紀雨寧哪曉得命里都是貴人?

    想到那般景象,楚珩倒覺饒有興味,遂甩手道:「先別提了。」

    何況自古婆媳難相處,自己特意去太后那裡提個醒,只怕母后心中吃味,反而看不慣。

    以紀雨寧的本事,自是能夠應對裕如的。

    郭勝望著皇帝這副與有榮焉的模樣,便再沒話可說,橫豎紀淑妃在陛下眼裡貌比嫦娥智賽諸葛,別說一個太后了,古往今來加起來怕是都不及她呢。

    紀雨寧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次早便醒得略晚了些,先詫異於室內為何不及以往亮堂,旋即反應過來,她這是在宮中,不是在家裡。

    急忙喚玉珠兒來,「什麼時辰了?」

    玉珠兒倒是挺悠閒,宮裡的床又大又軟,她簡直不想起來呢,總算她記得自己的使命,天光一亮便趕來伺候。

    「娘娘是先洗漱還是先用點粥水?」

    紀雨寧看看窗外,這時候估摸著去慈安宮已經晚了,乾脆墊點肚子再說。因草草用青鹽漱過口,玉珠兒便奉上一碟花卷並幾個蒸餃來。

    紀雨寧三下五除二地咽下,這才披衣出門,頭一遭會客,自然得打扮得隆重點兒。

    承乾宮的侍女們眼看她還有工夫挑揀頭飾,俱訝異不已,其中一個便小心提醒道:「娘娘,該去向太后請安了。」

    紀雨寧莞爾,「我知道,所以不能有失儀容啊。」

    侍女:……貌似是這個理。可淑妃娘娘仿佛淡定得厲害,當初德妃進宮都沒她這般自在呢——那位還是真親戚。

    殊不知紀雨寧只是心寬罷了,若太后來勢洶洶,她再怎麼樣都能挑出點毛病來;反之,若石太后是個寬和慈靄的老人,自然既往不咎,不會跟個小輩過不去。

    乘步輦來到慈安宮,紀雨寧制止侍女通報的打算,自個兒帶著玉珠兒施施然走進殿中,尚未覿面,便恭恭敬敬俯身下拜,「妾承乾宮紀氏,拜見太后,願太后長壽安康,福綏綿長。」

    石景蘭立在姑母身側,聽見這一串只覺得牙酸,原來她還知道點規矩,既如此為何不去走訪瓊華宮?

    害得她一夜沒睡,今早又巴巴地趕來,就怕錯過這次照面——到底誰才是新來的那個?

    石太后平靜無波的道:「起來吧。」

    明明早就見過,這會子偏要裝作初識,石太后只感到怪難為情的。

    紀雨寧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抬起頭時,倒像是見鬼一般被嚇住了,「阿……阿娘?」

    一時倒忘了眼前是太后,只記得對面是公主府的乳母,不自覺就把長清對她的稱呼給帶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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