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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紀雨寧當場考了他幾道算術題,居然對答如流,遂滿意道:「行,那就讓他幫忙當個帳房先生罷。」

    榆錢當場就跟她磕了個響頭,脆得跟西瓜皮似的,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玉珠兒有些落淚,在宮外還能一月見上三五回,進了宮恐怕沒這般便利。

    那兩口子則竭力安撫,說只要有這份心就夠了,逢年過節差人報個口信,道一聲平安,如此也免得他們牽腸掛肚。

    紀雨寧只覺得眼眶熱辣辣的,父親若見到她今日苦盡甘來,是否會高興?可惜他老人家早已登臨極樂,再不知人間瑣碎了。

    玉珠兒擦了淚出來,眼睛紅紅的道:「小姐可要回紀家一趟?」

    紀雨寧卻輕輕搖頭,「罷了。」

    關於進宮的事,她已悉數在家信里報知了兄長,紀凌峰知道她是個有主意的,亦未深勸,只叮囑她千萬小心——他自己沒本事掙個功名,為家族光耀門楣,讓妹妹以平民之身進宮,實在是他的錯處。

    紀凌峰這些話是發自內心的,因此紀雨寧才愈發悵然,她自己不在意這些,但包括哥哥在內,似乎所有人都認定她走上一條刀山林立的道路——宮中美貌女子不少,但要屹立不倒,卻非得家族做倚仗不可。

    她沒有家世做後盾,所能指望的便只有皇帝的心。紀雨寧抬手輕撫冰涼的臉頰,她是什麼都不怕的,未來再怎麼難過,不見得比現在更糟。

    至少宮裡那個人是值得信任的。想到楚珩溫和的笑顏,紀雨寧感覺胸腔暖熱起來,像憑空添了把火。

    她迫不及待想見他了。

    *

    因著紀雨寧的固執己見,皇帝被迫放棄那半幅皇后儀仗,只以妃禮迎她進宮。紀雨寧自己是寧可低調點兒,往後的路還長著呢,若現在就把風光都占盡了,豈不只剩下盛極而衰?

    何況還有個虎視眈眈的石家,雖然石家並未提出反對意見,御史台那些言官畢竟不是吃閒飯的——儘管紀淑妃已然跟李成甫和離,可前後間隔還不到半年,皇帝這麼快就奪人之美,難免引來流言蜚語。

    石太后也勸兒子把重心著眼在宮殿上,先把人接進來再說,何苦同那些腐儒置氣。

    因著三面聲音都眾口一詞,皇帝才被迫改了主意。

    紀雨寧雖沒盼著皇帝過來接她,可見到來者是長清公主時,眼神還是不自覺地黯了黯。

    長清嬉笑著揉了揉她肩膀,「怎麼,見到我不高興?只恨我不是個男子,否則,只怕還輪不上皇弟呢。」

    面對這樣「吃豆腐」的舉動,紀雨寧無奈,「公主莫開玩笑。」

    長清這才收斂嬉容,「好了好了,說正經的,今日陛下臨時召了內閣議事,分-身不暇,所以讓我過來,你總不會盼著郭勝那個老太監給你引路吧?」

    紀雨寧本來也沒糾結,聽長清解釋完便釋懷了,其實不過是封妃,根本用不著興師動眾的,是楚珩對她太過偏愛,讓她不自覺地逾越分寸。

    紀雨寧覺得這應該算一個危險的信號,遂清了清喉嚨,正色道:「公主還請先行,我跟隨您之後便是。」

    長清卻慣會淘氣,「我偏不!」

    提著裙子就坐上馬車,與紀雨寧緊挨在一處,「皇帝交代我的差事,我自然得盡職盡責地完成,他讓我眼睛一刻都不許離開你呢!生怕你被人拐了去。」

    這還真像楚珩可能說出的話。紀雨寧放棄抵抗,「行罷。」

    長清笑眯眯地望著她,「其實你有點怨我對不對?怨我不曾早點把他的身份告知。」

    紀雨寧不說話,先前在靜園住了那麼些日子,長公主若是有心,早就私下透漏了,或者暗示也行。

    然而長清並沒有,顯然這姐弟倆是聯合起來誆騙她。幸好當今不是個貪歡好色的昏君,否則她早就以死明志了。

    長清委委屈屈的道:「那時我與夫人不過剛剛相識,與陛下卻有二十餘年的姊弟之誼,夫人你捫心自問,我究竟該幫誰?」

    不得不說,楚家兩兄妹都很懂處世之道。儘管長清還是在幫她自己開脫,可她的用詞這樣坦率,態度也這樣坦白——設身處地想想,紀雨寧也不忍苛責了。

    長清見她皺著的眉心漸漸放鬆開來,便莞爾道:「還是夫人心胸豁達。」

    要不怎說人善被人欺呢?平時看她仿佛冷淡難以接近,可唯有相處久了才知道,紀雨寧實在是再容易討好不過的人。

    比較起來,皇帝才是看著明朗,心卻比她黑十倍呢。想到之前皇帝故意暗示蔡國公府李家有一批「巨款」,讓舅舅去找李肅催債,長清就覺得心情複雜。

    如今李成甫是再沒還手之力了,紀雨寧也如願落入皇帝轂中,但願他能長長久久地對她好——若他變了心,長清想自己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李肅撐著醉後虛浮無力的身子站在街角,看著那輛深青色的馬車逐漸消失在視線外,只剩下車輪輾軋的轆轆聲。

    仿佛有什麼東西也跟著遠去了,永不復返。

    *

    且說紀家這頭,因穆氏素日往來的多為商賈之妻,並沒那個榮幸步入國公府的宴會,因此她也無緣得知那頭消息。

    這日閒暇方想起,「許久不見雨寧了,不知她近來如何。」

    要說穆氏對這位小姑子,實在是既敬服又覺得可惜。生就一副清麗脫俗相貌,卻偏偏嫁給了窮書生,好容易以為熬出頭了,丈夫偏偏又帶了個外室回來,孩子還不許自己養;紀雨寧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可惜剛剛和離,李肅就升官了,叫人夸都夸不出口——這麼大起大落的人生實在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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