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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遂低聲安撫道:「安心,朕不累的。」
誰跟他說累不累呀?紀雨寧懷疑皇帝根本聽不懂人話——也可能是故意裝作不懂。
她卻有些惱了,張開貝齒,在他脖頸上輕輕咬了一口。
楚珩不怕疼,但卻格外怕癢,紀雨寧的牙齒沒造成什麼傷害,可她唇邊呵出的熱氣卻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楚珩一個激靈,生怕將她摔著,只得握掌成拳,緩緩將她放到馬車的靠背上。
紀雨寧恍惚又回到了做姑娘的光景,出閣那天,哥哥親自背她上花轎——從那以後就跟無憂無慮的日子絕緣了。
反應過來的時候,馬車已經啟動,車輪碾過石板路,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紀雨寧瞪著眼,「我自己能回去。」
楚珩淺笑,「不是順路嗎?」
他這樣彬彬有禮的態度,一改方才在石家的強勢,紀雨寧倒疑心剛才跟現在根本是兩個人。
可人都上來了,她也不能拿他如何,何況與之前的驚世駭俗之舉相比,共乘一輛馬車根本算不了什麼。
紀雨寧只咦道:「你怎麼會過來?」
聽郭勝說最近朝政繁忙,皇帝分身乏術,恨不得連早午晚膳都就近在書房解決,何況石老太君不過是石老爺的繼母,亦非皇帝嫡親的外祖,根本不用賞這麼大臉面。
楚珩輕聲道:「若朕說是不放心你,你信嗎?」
他這樣直白,紀雨寧反倒不知說什麼好了。想了想,道:「我不知道石家也給他發了請帖。」
這個他當然指的是李肅——若早知李肅也會過來,她就不去了。
其實正常情況兩人根本碰不上面的,哪曉得李肅酒品壞到如此,不但來女賓席中鬧,還故意把話題扯到她身孕上,就連石景煜出來解勸,他仍不肯善罷甘休,反而言辭閃爍,含沙射影。
再鬧下去,說不定石景煜真得被迫「接盤」了,他倒是不怕被潑髒水的。
紀雨寧淺淺道:「醉鬼的話是沒人會信的,其實陛下無須太過憂心。」
楚珩面露慍色,「朕就是不想你被人誤會。」
更不想孩子憑空多出個乾爹來,哪怕石景煜並無私心,他也不能眼看著如此。
一定要說的話,應該算一種獨占欲吧,好比小孩子得了一件心愛的玩具,既想在旁人跟前炫耀,又恨不得立時鎖進箱子裡,只許自己看見。
一種微妙的矛盾心理。
紀雨寧不解他的執念為何這樣深,身為天子,本該見多了如花美眷,喜怒不形於色才對,何以在她身上卻屢屢破戒?
她固然感激他對自己的情意,但可惜,她卻不能以同等分量的愛來回報他——根本她已忘了刻骨銘心的愛是何滋味。
楚珩於她而言,是灰心時的安慰,陰翳處的陽光,可是也僅限於此了。她知道他們會一起生活得很愉快,這就夠了,什麼海誓山盟無疑太過遙遠。
愈往蘭花巷走,路面愈不平整——遠離街市的壞處。
紀雨寧感覺臀下微微顛簸,剛皺起眉頭,楚珩已發覺了,挪了挪身子,讓她靠到肩上。
兩人的呼吸挨得這樣近,簡直咫尺可聞,紀雨寧忽道:「陛下也喝了酒麼?」
楚珩面上赧然,「方才經過石家大門,被舅舅勸著幹了一杯。」
哪怕身為皇帝,舅父的面子總是要給的。
說完又小聲道:「很難聞嗎?」
他知道紀雨寧最討厭醉漢,李肅跟她相處六年尚且如此,自己就更不消說了。
紀雨寧輕輕搖頭,「還好。」
其實那味道也不太重,還有股淡淡清甜,應該是新釀的果酒——若不是在孕期,她自己倒想嘗嘗哩。
其實她也是對人不對事,李肅在她而言便是陰溝里的臭蟲,因此連呼吸都是錯的,至於其他,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楚珩捏緊她的手,溫聲道:「你若不願見他,朕給他換個任所,再調去別處就是了。」
紀雨寧卻靜靜道:「我知您為我著想,但,實在不必。」
又不是她做賊心虛,她為什麼要害怕見人?何況皇帝才剛揭露與她的關係,若轉眼就將李肅貶官,落在外人眼中,還當是她唆使的呢。
楚珩一想也是,「那,朕讓人盯著他,省得以後再鬧出亂子。」
紀雨寧笑道:「您只管放心用他就是了,您是君他是臣,他還能怎麼著?縱使心裡有恨,他說不定還得更賣力當差呢——前程和女人到底哪個重要,他還不了解麼?」
楚珩失笑,「倒是朕狹隘了。」
他輕輕撓了撓紀雨寧的手心,神情溫柔起來,「方才你答應過朕,那麼幾時隨朕回去?」
紀雨寧算算日子,差不多有四個月了,正是回宮之時,若再不走,只怕蘭花巷的大門都會被人踩破——今兒來赴宴的沒有一百也有幾十,都知道她得皇帝青眼,豈有不來恭賀的?
尤其如今宮中妃位尚缺,若能得她提攜,再添位貴人想必也非難事。
紀雨寧靠在他肩頭,聲音渺渺如在雲端,「我倦了,讓我歇會兒吧。」
可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楚珩窘著個臉,也只好將狐裘解下,為她搭在胸口,省得著涼。
兩人的手仍保持交握的姿勢,紀雨寧用拇指肚蹭了蹭他帶著薄繭的虎口,輕聲道:「很快,我明天就著人收拾東西,收拾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