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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話才剛開了頭,皇帝便覺無法忍耐,這小子愈發混帳了,誰許他叫起姐姐來?

    正經該喊嫂子才對。

    幸好楚珏還算識趣,見勢不妙忙道:「我見紀姐姐在街邊擺攤,才想去光顧她生意,偏手頭余錢無多,只能先賒帳,這不,趕著向您復命來了。」

    皇帝瞪大了眼,合著好人他來做,銀錢卻得自己出?這小子的心腸到底是什麼做的,怕是比硯池裡的墨汁還黑。

    奈何事涉紀雨寧,皇帝卻不能不管,「你欠了多少銀子?」

    楚珏小小的伸出一根指頭,「不多,就這個數。」

    一百兩?那確實不算多,皇帝便讓郭勝拿錢。

    哪知楚珏卻弱弱的搖頭,「皇兄,不是一百兩,是一千兩。」

    皇帝:「……什麼東西這樣貴?」

    印象里紀雨寧並非那等無利不起早的奸商,她連公主府的賞錢都不肯多要,又怎會占楚珏的便宜?

    直至楚珏將昨夜買的燈籠拿來,皇帝方恍然:「這個是火浣布織的,確實高昂。」

    再加上紀雨寧那手出神入化的繡工,說價值千金亦不為過——何況阿珏買了十盞呢。

    看見皇帝這翻臉如翻書的架勢,楚珏:……

    合著一遇到紀雨寧的事皇帝就不講原則,難怪紀姐姐會視他如知己呢。楚珏倒琢磨出一點微妙的體會,也許這兩人的關係不止朋友那樣簡單。

    思量之間,皇帝已命郭勝數了兩張銀票給他,俱是面值五百兩的大票子,並道:「你拿去票號兌了便送到紀家吧,這些燈籠朕收下了。」

    楚珏提出抗議,「但這是臣弟買的!」

    皇帝微笑,「可以啊,你有錢可以再買回去。」

    楚珏:……所以就欺負他窮是吧?壞心肝的皇兄。

    眼睜睜看著一群太監將燈籠收進勤政殿裡,楚珏雖然憋屈,也只好暗暗計較:看來他不能再這樣遊手好閒混日子呢,得拿出點本事來,否則只有被皇兄欺負的份。

    忽然想起,「昨夜臣弟遇上了國公府的二公子,他還打算強買強賣,把紀姐姐拖去他家呢!」

    皇帝沉下臉,「哪個國公府?」

    楚珏向慈安宮的方向努了努嘴,能讓他都諱莫如深的,當然只有太后娘娘的母家。

    那石景煜雖然一時怕了他,可保不齊不會再去找紀雨寧的麻煩,楚珏認真道:「皇兄,您得派些人保護才是。」

    皇帝也在琢磨這個事,這樣長久的隱瞞身份也不是辦法,何況太后那邊亦有鬆動之意,昨兒還誇了雨寧做的點心。

    或許,他該考慮將雨寧接到宮中來了。

    *

    處理完朝中瑣事,楚珩再度換上一身便服,帶著郭勝來到蘭花巷。

    其時已經不早,唯獨紀家所在的那棟宅子仍留著燈,透入融融光線——是特意為他準備的。

    楚珩心中一暖,抬步跨入,就看到紀雨寧身著一襲鵝黃軟袍,安靜地坐在窗邊,溫聲道:「你來了。」

    她並沒有著意妝飾,模樣甚至有幾許憔悴,不過在楚珩眼裡她總是美麗動人的。

    於是安靜地脫靴進屋,忽發現桌上放著一碗陽春麵,碧瑩瑩的,是加了蔥花的緣故。

    楚珩便笑,「為我留的?」

    紀雨寧頷首,「是。」

    哪怕用過晚飯,這會子差不多也餓了,吃點宵夜擋擋寒氣也好。

    不過她並不能預料楚珩到來的準確時辰,所以只是在灶中溫著,早不及剛出鍋時那樣熱氣騰騰。

    但楚珩仍吃得很香,比起昨日被分食的糕點,這碗面是專程為他所做,意義自然不同,沒有加很多的調味,簡簡單單,卻比玉盤珍饈更讓人口舌生津。

    他模糊覺得紀雨寧的神情有些奇異,帶點隱約的憂鬱,要知她與李肅和離也沒這般消沉過,莫非有人欺負她了?

    想到這個可能,楚珩的心便緊緊揪起,可他也不願糟蹋紀雨寧的心意,待連面帶湯喝得乾乾淨淨後,擦完了唇,便要提問。

    紀雨寧卻逕自讓玉珠兒將碗碟收進去,道:「吃完這碗面,你就可以走了。」

    語氣可不似玩笑,而是認真的。

    楚珩呆了呆,現在是要趕他走?他卻一頭霧水。

    聲音不由得艱澀起來,「你要回李家去嗎?」

    這段時間的相處,自然比不過她跟李肅六年的感情,楚珩不由得攥緊拳頭,一股難以抑制的暴怒和悲傷充斥著血脈。

    有一剎那,他甚至想不管不顧,將她強行擄走。但,理智還是關上了閘門,他最終鬆開拳頭,默然無語。

    紀雨寧扭頭望著窗外黝黑夜色,濃稠得像墨汁一般,一如她此刻晦澀難言的心事。

    她開口解答楚珩的疑問,「我不會回李家,但,你我不該在一起了。」

    她不能讓這個孩子成為他的負累,等顯了懷,這件事就瞞不住了——她得在此之前快刀斬亂麻,哪怕傷他的同時也在傷她的心。

    不過紀雨寧到底還是留了一絲餘地,或者說希冀,她定定望著楚珩,「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一年後再見。」

    到底是不捨得,一年之期,足夠她將孩子生下來,再尋個妥善的安置——如果可以的話,再告訴他這是他的骨血。

    楚珩苦笑了一下,他哪裡知道這些心事,只覺得紀雨寧在給他徒勞的安慰,要離就離,何必還來畫大餅?他再好騙,也不是樁樁件件都願意上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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