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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這廂紀雨寧倒鬆了口,「還好林大人來得湊巧。」

    她倒不是擔心少甫受傷,只是單純怕惹上官司。民不與官斗,李肅人品再如何鄙薄,大小也是個朝中砥柱,尋常人再怎麼也鬧不過他的。

    楚珩話里微微發酸,「你不覺得巧過頭了嗎?」

    紀雨寧抿唇一笑,「我這樣的出身,又是棄婦,誰看得上我?」

    並非她妄自菲薄,事實正是如此。

    楚珩這會子倒是舌燦蓮花,「阿寧美貌絕世,莫說尋常人,便是入定已久的老僧見了你也得春心萌動,不能自已。」

    紀雨寧兩靨生暈,忍不住拍了下他的頭,「胡說八道!拿佛門謔浪笑敖,豈是讀書人所為?」

    這輩子還從無人拍過他的頭——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可楚珩卻一點都不覺得生氣,雙眸愈發湛湛有神,不是至親之人,誰肯開這種玩笑?

    可見他在紀雨寧心中的地位已不一般了。

    楚珩輕咳了咳,免得喜悅過分流露,顯得孟浪,「晚上吃什麼?」

    紀雨寧道:「燉了杞子豬心湯,豬心能明目益智,你正在讀書之時,該多進補。」

    楚珩不愛吃內臟,聽到豬心兩個字便有點退避三舍,轉念一想,枸杞不是補腎的麼?大約其中有某種暗示吧。

    或許他正該補補,就算血氣方剛之年,也不能不知節制壞了身子。

    晚餐時紀雨寧就看他專挑湯中枸杞食用,都快趕上吃飯了,忍不住道:「有那麼可口嗎?」

    楚珩唔了聲,心想明知故問。

    外邊玉珠兒卻翻了個白眼,認真朝郭勝道:「我覺得你才應該多吃點枸杞。」

    男人秀氣不是錯,可一大把年紀還學人扮小白臉,就有點貽笑大方了。

    郭勝摸了摸唇上並不存在的髭鬚,只能搖頭感嘆,他要補也得補得進去呀,打從進宮那天起,他就與夫婦之道絕緣了。

    這輩子只能落得孤家寡人囉。

    *

    李肅醒來時,只覺得頭疼欲裂,似乎不單是宿醉的緣故,他記得昨天喝了點酒,又惦記著紀雨寧與外男私通的事,本想去蘭花巷問個明白,結果還未來得及動手,便暈了過去。

    阮眉正在為他敷藥包紮,見他欲起身,忙攔住道:「老爺還是多歇歇吧,大夫雖說傷處不怎麼要緊,也得靜養兩日,方得萬全。」

    李肅皺眉,「誰送我回來的?」

    「林大人呀。」阮眉道,「說是一同在外頭喝酒,大人您失腳掉進溝渠了,費了好大功夫才撈上來,打理得乾乾淨淨,妾還賠他一身衣裳呢。」

    李肅頓時火冒三丈,想起那輛馬車正刻著林家標記——林輝到蘭花巷去做什麼,又為何幫紀雨寧出頭?莫不成他也成了紀雨寧裙下之臣,時不時偷歡做樂?

    李肅恨不得把這對狗男女沉塘浸豬籠,再拉到廟裡遊街示眾,然而以他的身份卻不能如此,他也不敢將家醜外揚。

    何以他的境遇會淪落至此?

    李肅憤怒地要去林家討個說法,眉娘卻道:「您不能去。」

    「為何?」李肅只覺得胸腔都快爆炸,紀雨寧找了一個窮秀才還不算,如今又勾搭上翰林院,難不成想讓整個朝堂看笑話,人人都知道他李成甫被戴綠帽子嗎?

    眉娘沉靜的道:「大人想以什麼理由興師問罪呢?有和離書為證,夫人早不是您的夫人,便是真與林侍講有何往來,那也是她的事,縱使事情鬧大,損傷的也無非您的名譽而已。」

    李肅瞳孔放大,怒不可遏,「難道就看著這兩人當我的面興風作浪?」

    眉娘眼中划過一絲悲憫,娓娓勸道:「成甫,夫人她已經離開,再不會回來了,為了各自安好,你就放手由她去罷,勉強豈能求得好結果?」

    話是入情入理,可李肅依然布滿陰霾,「走著瞧,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紀雨寧把李家弄得家反宅亂,自個兒卻想一走了之,和情夫逍遙快活,天底下豈有這樣便宜的事?

    眉娘望著眼前這個狹隘又刻毒的男子,失望感由衷而來,她忽然想起紀雨寧不止一次提醒過她,孩子才是最要緊的,其他的都不可靠。想用美色和溫柔來絆住一個男人,更無異於天方夜譚。

    或許,她真該將心思放在孩子上了。

    *

    長清公主躊躇再三,始終下不定決心將紀雨寧召到靜園來。聽郭勝的回話,近來皇帝往蘭花巷越來越頻繁,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倘若朝臣知道皇帝這般流連於一個已婚婦人,必將引起軒然大浪。

    她得找紀雨寧談談此事,要麼,快些與李肅和離,再正大堂皇地進宮,要麼,就得結束這段不容世俗的關係。

    只是太后那邊會否答允……又是另一重麻煩,君奪臣妻總歸不是什麼好聽故事,再者,紀雨寧嫁到李家六載始終無出,可見是生不出孩子,若讓這種女人占據皇帝的心,還怎麼為天家開枝散葉?

    還不待長清想出妥善的辦法,靜園卻來了一位新客,赫然便是她尊崇備至的母后。

    長清命人在園內擺酒,一面小心翼翼望著座上,「太后久不出宮闈,兒臣瞧著倒覺生疏了呢。」

    她雖是長公主也不敢在太后面前擺架子,不單是因為身份的緣故,還因她生母去得早,後來蒙太后教養過幾年——養育之恩怎麼能忘?

    太后雖年逾四十,模樣看著仍如三十許人,只是眼角數道紋路泄露了她的憂愁,她嘆道:「長清,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很知道什麼為本分什麼為規矩,既如此,皇帝久久不歸內廷,怎麼你也不加勸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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