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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哪知張氏看著賢惠,宰起親戚卻是毫不手軟,買十隻雞都能把五隻昧回自家去,李肅看著銀錢流水般從指縫遊走,筵席還弄得不成樣子,白白讓人看笑話,別提有多痛心了。
李老太太看著大兒媳婦這樣胡鬧,難免心疼兒子,饒是一向八病九痛的,此刻少不得扎掙起身,幫忙料理操持,哪知最近時氣不太好,老太太多吹了幾天涼風,便頭痛腦熱起來,不得不臥床休養。
李肅到壽安堂探視母親,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流,「都是兒子無用,還讓娘為我操心。」
老太太白受了些罪,腦子反倒清醒過來,語氣沉痛地道:「快休提這些話,都是你我有眼無珠之過,為今之計,還是快些把你媳婦請回來要緊。」
她也算瞧明白了,張氏這個人只說不做,口裡一味討好奉承婆婆,出了事跑得比誰都快;反倒紀雨寧看著冷冷清清,卻是十足熱心腸。
想起從前二兒媳婦對自己的好,老太太的眼淚也落下來。紀雨寧又有那麼好個娘家,若是她在,何愁銀錢不能周轉?
李肅此刻窘迫到極點,紀雨寧在眉娘生產後執意和離,可見是鐵了心,他當時沒有挽留,一半是受帳本的限制,生怕激怒紀雨寧;二來,他估摸著紀雨寧不會離開太久,一個生不出孩子被趕出家門的女人,能有什麼好去處?與其隨便尋個販夫走卒嫁了,還不如仍舊回李家當她的官太太。
哪知這才過了幾天,紀雨寧那邊毫無動靜,反而他先耐不住了——世事難料啊。
雖然知曉紀雨寧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看,可李肅畢竟是個務實的人,如今家裡實在少不了主心骨,老太太的模樣也難繼續操持,與其讓張氏來糊弄瞞騙,還不如他舍下面子去求紀雨寧幫忙。
至於許諾什麼條件……李肅橫一橫心,事到如今,哪怕紀雨寧要他當面下跪討饒,他也忍得。
男兒膝下有黃金,他都這般放棄尊嚴,她若還不肯回心轉意,那也太無情了些。
然而,想像很美好,現實卻很潦倒。李肅輾轉打聽得蘭花巷來了兩個單身女子,便匆匆趕去,卻撲了一空。
他向鄰家阿婆描述了一番紀雨寧的相貌,婆子恍然笑道:「可不就是位天仙般的姑娘,說是成過家的,還真難以相信。」
一面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人,仿佛很嫌棄模樣不登對似的。
李肅心中難堪,可也顧不上發火,依舊陪著笑臉,「那,您可知她們往何處去了,多久能回?」
婆子搖頭,「這可難說,那位夫人行動恣意得很,或早或遲都是說不準的,有時候熄了燈都不見人影。」
李肅聽到這裡也沒轍了,他還得去官署,自然不可能久留——何況也進不去。
到底不肯死心,在門外逡巡徘徊,忽一眼瞥見角落裡晾曬著雙男人靴襪,登時色變,「這是哪來的?」
婆子探頭一瞧,便笑道:「有位俊俏公子常來叩門,有時也會留下歇宿,想必是他遺下的物件吧。」
李肅面龐黧黑,再說不出一句話來,他斷想不到紀雨寧剛從李家搬出,這麼快就把下家給找好了,這女人到底知不知廉恥為何物?
更可氣的是那人身份還這樣低賤,紀雨寧卻不管不顧地撲上去,渾忘了以往在李家時的矜持自守。
李肅不能不認為這是對他的報復,而紀雨寧也的確做到了。他就像吞了只蒼蠅,沿牆根翻腸攪肚地開始嘔吐,模樣狼狽到極致。
*
紀雨寧倒不曾想到李肅會紆尊降貴過來尋她,事實上那雙靴襪也不是楚少甫的,而是郭勝的——他如今在堂屋角落裡搭了張小床,自個兒充當守夜人倒也自得其樂,畢竟他可不放心陛下孤身在外,總得有人做個伴嘛。
那雙靴子則是玉珠兒嫌他腳臭,讓他拿到廊下去去味,其實那些不過是香料的味道——宮裡太監沒有不愛用香料的,可郭勝又不能明說,只能捏著鼻子老老實實認栽。
紀雨寧回頭看那兩人拌嘴,臉上不自覺地浮現一絲笑影,「你們主僕在公主府也這樣逗趣麼?」
楚珩心說那倒不會,靜園雖是個風景宜人的好地方,可長清公主的興趣貧乏得很,左不過聽評書看戲打馬吊之類,比起這些消磨人心志的娛樂,楚珩寧願陪紀雨寧逛街。
所以今日好說歹說也要跟紀雨寧去布莊。
紀雨寧笑道:「但這回可沒錢給你做衣裳了。」
楚珩頗為得意地從荷包里掏出一袋碎銀來,「無妨,我有。」
特意讓郭勝去錢莊兌的,且要求銀錠越小越好,搞得那錢莊的人都對郭勝大開眼界——還是頭一遭見到這麼窮的太監,不都說宮中富貴如流水麼?
郭勝:哎,你們哪裡曉得我心裡的苦。
古人有千金買一笑,輪到皇帝卻是怎麼摳摳搜搜怎麼來,他還是頭一遭見到這般小氣的主子。
紀雨寧咦道:「你哪兒來錢?」
楚珩故作矜持,「賣字畫賺的。」
紀雨寧更不解了,「不是說無名人畫的賣不出去麼?」
楚珩這才想起自己先前講過的那番宏論,只好搜腸刮肚彌補漏洞,「是給公主殿下畫的畫作,公主一時欣喜,便給了我賞錢。」
紀雨寧便不言語,只是眸中微微黯淡,「原來你給公主作過畫。」
怎麼氣氛莫名緊張起來?楚珩心念電轉,機智地道:「你若喜歡,改日我給你也畫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