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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目光一轉,便看到身姿端凝的紀雨寧,似一朵風荷般亭亭站立,光看著便覺美不勝收。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杜夫人一看到她便想起死去丈夫的屍骸,陰陽怪氣的道:「紀夫人,你如今可算得意了吧?想必假以時日,李成甫還能為你掙個誥命噹噹,你也算熬出頭了。」

    紀雨寧本不欲理會她,可誰叫此人纏夾不清,她聽著也惱,「不敢不敢,還不都是託了您的福?杜老爺如泉下有知,也會感念後繼有人,將他的功業發揚光大。」

    看似吹捧,可每一句都令杜夫人氣得牙根痒痒,她倒不是悲痛丈夫的死,只恨他死得不是時候,沒把兒子給安排上去,讓李家揀了便宜——這算哪門子的發揚光大、後繼有人?

    杜夫人恨聲道:「還是一樣的嘴皮利索,可惜肚皮沒用,讓個妾室搶在你前頭生下孩子,我倒要看看往後怎麼處!」

    紀雨寧微笑,「親生又如何,抱養又如何,我是嫡母,這孩子日後總得喚我一聲娘,他越有出息,就越得顧著一個孝字,比起那些自命高貴、卻生出不肖子孫的人來說,我的日子可好過多了。」

    「你!」杜夫人恨不得上前撕爛她的嘴,一個商戶女也敢這麼跟她說話,真打量杜家沒人了?

    可惜這是在大街上,杜夫人縱憋著滿肚子火也發作不得,倘讓朝廷以為她心中有怨來為難李家人,興許連兒子的官職都保不住了。

    正愁沒個撒氣處,可巧耿老闆抱著貨品出來,「紀夫人,您要的布來了。」

    杜夫人立刻靈機一動,「這是哪裡的樣子?看著倒是不錯,我全要了。」

    耿老闆面露難色,「但,紀夫人已經……」

    杜夫人登時眉立,像個怒目金剛,「你是做生意的,難道不懂求財不求氣?我與她同時瞧中,她又未付訂銀,自然是價高者得,你連送上門的錢都懶得賺?可真是個傻子。」

    耿老闆忐忑的望向紀雨寧,紀雨寧眨了眨眼,表示稍安勿躁。

    耿老闆忽然福至心靈,大聲道:「紀夫人的出價是一兩銀子,杜夫人你當真要買嗎?」

    這點數目杜夫人當然不放在話下,遂得意洋洋的道:「我出五兩。」

    儘管她壓根看不上這批料子,但,能噁心一下仇人還是很不錯的。

    紀雨寧果然不甘退讓,「我出十兩。」

    「五十兩。」杜夫人決定要把這蹄子的氣焰踩下去。

    「一百兩。」紀雨寧顯然也較上勁了,價錢喊得十分爽快。

    「二百兩。」杜夫人隨即加注。

    紀雨寧微微咬牙,原本一場意氣之爭,如今已成了拉鋸戰,可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大聲喊道:「三百兩!」

    「五百兩!」杜夫人不假思索的道,眸子裡跳動著興奮的火光,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暢快過,在公主府所受的屈辱,如今總算報復回去——老天爺還是有眼的呀,給了她這個機會。

    但,令杜夫人意外的是,紀雨寧並未繼續加碼,反而謙恭地朝她施了一禮,含笑道:「君子不奪人所好,杜夫人,這些布歸您了。」

    杜夫人:……啊?

    腦中一片昏昏,尚未反應發生何事,耿老闆已馬不停蹄地讓人將料子包起來,同時笑容可掬的道:「杜夫人,是直接付現銀,還是兌銀票?」

    杜夫人:……現在賴帳還來得及麼?

    可京城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能站穩腳跟的就沒有簡單角色。譬如眼前這其貌不揚的耿老闆,他有個叔叔就曾做到吏部侍郎,輕易不是能得罪起的。

    杜夫人只能認栽,「我手頭銀錢不足數,回頭讓家僕給你送來。」

    說罷,狠狠瞪了紀雨寧一眼,帶上那批布料悻悻而去——她花五百兩銀子買了一堆根本用不上的東西,死去的那個倘若泉下有知,恐怕也得從棺材裡跳起來罵她敗家!

    方才她還說人是傻子,如今瞧來,她才是最傻的那個。杜夫人這一天的眼淚都能流成河了。

    紀雨寧促狹地目送這位貴婦離開,那廂耿老闆已從櫃檯湊了二百五十兩銀票出來,「紀夫人,這是您的酬勞。」

    紀雨寧笑道:「您太客氣了,我怎麼敢當?」

    「應該的,應該的。」耿老闆臉上的笑容比春花還燦爛,從前沒瞧出來,紀夫人竟有這副手段,哪天再來幾個冤大頭就好了——有紀夫人配合,可比單賣布料還划算呢!

    回去的路上,玉珠兒咋舌不已,小姐分文不花,居然還掙到大筆銀子,這世道錢也太好賺了吧?

    紀雨寧擰了擰她鼻樑,「羨慕可以,不能貪功,這種事畢竟不常有,指望靠歪門邪道來謀生,來日總得吃大虧的。」

    玉珠兒服服帖帖點頭,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杜夫人那麼好騙嘛,再說,本來要買的布料也沒買到,還是挺可惜的。

    轉瞬玉珠兒便高興起來,「有這些銀子,咱們可以到別家店去買,要多少有多少,小姐就可以好好磨鍊繡藝了。」

    紀雨寧嗯了聲,忽然想起她是否可以拿楚少甫身穿的衣裳來練練手?每回見他都簡素得很,袖子上的紋理都看不到,可知他平日多拮据了。

    紀雨寧不可遏制地產生一絲憐憫之意,之前是礙於身份,不便做這些貼身活計,如今她與李肅已再無瓜葛,她愛給誰做衣裳都行,別人也管不著。

    橫豎楚少甫是天生的衣架子,為他耗費精神也是值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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