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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只是,紀雨寧不願剝奪另一個人做母親的幸福,她這輩子或許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但,強行隔斷一份母子之情,再掠為己有,這和強盜匪徒有何兩樣——她從不因出身而自賤,但,人至少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況且,她早已厭倦與李肅的相處,寧可流落外頭吃糠咽菜,也不願日日見到李肅春風得意的嘴臉,這種日子更叫她折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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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雨寧花了小半個月的工夫,一點點將臨清帶回的那些珠寶掉包,按照她的預期,李肅將來一定會用這筆家財賄賂上官,好助自己平步青雲,那時,便是它們發揮作用的時候。
可惜,不曉得要等多久,紀雨寧身在牢籠,對自由的渴盼日復一日強烈,楚少甫似乎成了她唯一的慰藉。可想到對方要準備應試,紀雨寧還是壓抑下難耐的心情,依舊盡好一個稱職的主母本分,阮眉要生產了,這時候更不能出亂子。
張氏在祠堂跪了快二十天,兩條膝蓋都險些折斷,至今臥病在床。當然她心裡絕沒有半點懺悔的意思,只覺得時運不濟,明明大好的計劃,偏偏讓紀雨寧發覺——這個好管閒事的,活該生不出孩子。
她也恨阮眉,可剛被剝奪了管家之權,老太太也盯著她,她不敢再露出什麼把柄讓人抓住,只是每晚臨睡前去佛龕上一炷香,祈禱菩薩千萬保佑二房得個女兒,這樣就沒人來跟大房爭財產了。
對這種小人之心,紀雨寧根本懶怠理會,只叮囑阮眉放鬆心情,切不可太過緊張,無論此胎是男是女,李肅都會高興——到底這是他第一個孩子。
說不定也是唯一的一個。畢竟李肅這些年表面潔身自好,家裡的兩個妾卻都沒閒著。播了種全無收穫,可見是他自個兒不中用了。紀雨寧不無惡意的想。
阮眉是在中秋前夕發動的,那天李肅剛好有事要去一趟衙門,約好了晚上趕回。眉娘送他到門口,才折返身子,小腹便麻麻地泛出酸意,是要發動的跡象。
紀雨寧忙讓玉珠兒去請大夫,又要派人叫來李肅,阮眉拉著她的胳膊急忙搖頭,「不用驚擾老爺了,我一個人就好。」
其實李肅也幫不上什麼忙,在她看來紀雨寧反而值得信賴得多——倘若說她看李肅像看高不可攀的太陽,在入府之後,她卻真心將紀雨寧視為至親,除了兒時父母那點零星印象,不會有第二個人待她這樣好。
紀雨寧:……這樣子怎好像她娶了眉娘過門一般?全亂套了。
眼下卻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趁著大夫在路上,紀雨寧趕緊著人燒熱水煮剪子,再就是乾淨的棉布也得備幾匹來,為了以防不測,還命和濟堂送來幾株上等山參——當然是記公帳,到底這孩子是為李家生的。
聽說二房出事,張氏拖著病軀也要一瘸一拐地過來看熱鬧,假惺惺為阮眉祈福,嘴上可滿是幸災樂禍神氣,「弟妹,我聽說頭胎往往容易難產,阮姨娘一向嬌弱,體質又不好,這孩子生不生得下來還是未知之數呢!」
這回用不著紀雨寧發話,從壽安堂匆匆趕到的老太太照臉便給了她一耳光,罵道:「糊塗東西,你二弟的孩子出事,你又能得什麼好?給你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了,也不照照鏡子看配不配!」
李老太太雖不喜歡阮眉,可孩子是李肅的骨血,她總不能不管,聽張氏這樣咒詛豈有不氣急敗壞的?
張氏捂著紅腫臉頰也不敢辯,只能拄著拐仍舊顫巍巍地回房去,心想死老太婆就知道要孫子,哪日讓她落得家破人亡才好呢——想想可真痛快!
不知是否張氏的烏鴉嘴發揮作用,原本負責收生的穩婆心急火燎出來,「老太太,二夫人,姨娘的情況仿佛不太好!」
李老太太幾乎暈倒,好容易才站住了,「怎麼回事?」
穩婆小心翼翼道:「……阮姨娘的身子本就不怎麼健朗,生到一半便幾乎沒力了,餵了幾口參湯也不見效,如今……怕是大人和孩子只能留一個。」
李老太太當即發話,「保孩子!」
二房的血脈可不能在她手裡斷絕,她當初在老頭子墳前發過誓呢,說要把一家子拉扯大,眼看著勝利在望,怎麼能這時候放棄?至於阮眉,能為李家生兒育女已經是她福氣,大不了多出幾兩喪葬費便是了,她還敢爭什麼不成?
哪知話音方落,紀雨寧卻搶著上前一步,斬截地吩咐那穩婆,「若母子皆安當然最好,倘必須擇其一,保大人。」
李老太太:……這兒媳婦存心跟自己對著幹嗎?
還未待她出言指責,紀雨寧已嫣然回首,「娘,不管怎麼說我才是那孩子的嫡母,今後也歸我負責將他養育成人,至於您還是好好過個清閒晚年吧。」
說罷,便拎著裙擺,堂而皇之地進去發號施令,免得穩婆們陽奉陰違。
李老太太氣得嘴唇簌簌發抖,這該死的,這該死的,明擺著咒她活不到孫子長大——她前世究竟造了什麼孽,今生讓成甫將這麼一個毒婦娶進家門?
待聽得紀雨寧吩咐將一整株山參給阮眉咬在嘴裡時,李老太太實在坐不住了,這樣的參一株就得百兩銀子,做什麼要白填限?她生老大老二的時候也沒這樣破費。
可惜紀雨寧早就吩咐關緊門窗,將那老虔婆的哀嚎隔絕在外,這廂望著阮眉溫聲道:「不用睬她,穩婆已經將胎位正過來了,只消多使點力——你能辦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