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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紀凌峰就擔心是那貼落胎藥損了身子,以致不能生育。
其實紀雨寧婚後有找和濟堂的郎中瞧過,說是一切無礙,不會影響繁育子嗣。但,比起訴苦李肅對她的冷落,還不如明說是藥效作用。
她便點頭默認了此事。
紀凌峰也不曉得怎麼辦好了,本來若婚事不諧,他該勸紀雨寧跟李肅分開,可帶著個不孕之身,再嫁又能嫁得什麼好人家——只怕還不如李肅。
兄妹倆各自沉默,還是紀雨寧最先釋懷,強笑道:「哥,你放心,我都這麼大的人了,總能照顧好自己,倒是你整日忙進忙出,還得照顧嫂子,你要操心的事比我還多呢。」
紀凌峰望著妹妹沉靜如水的面容,心想從幾時起沒見她真正笑過了?當初那個驕縱荏弱的小姑娘如今變得越來越堅強自立,仿佛是件好事,可作為至親,他卻多麼希望她能卸下肩上重擔,學著依賴一下別人,而非默默承受一切,叫人看著都心中揪疼。
*
紀雨寧從兄嫂家中出來,本來還想去集市逛逛,買幾匹新鮮花布,哪知路上忽下起了綿綿細雨,雨勢雖然不大,可這種細如粉的雨滴最容易打濕衣衫,加之漸漸入秋,鑽進脖頸里,更讓人覺得浸浸寒意。
主僕倆只好在一戶人家的飛檐下暫避,坐困愁城。
玉珠兒忽然聽到沿街有叫賣油紙傘的,立馬來了精神,「夫人,我去買兩把傘來。」
不待紀雨寧發話,她便踏著遍地坑坑窪窪的積水輕快遠去了——這丫頭總是這般莽莽撞撞,做下人其實不太合格,可這些年若非兩人相依為命,也未必能撐到今日。
紀雨寧思緒感慨,忽見身後門戶豁然洞開,一個脊背佝僂的老婆子警惕地打量著她,仿佛以為她是娼妓優伶一類。
紀雨寧心中難堪,只得暫且拿衣袖擋住頭頂,隨意尋了間茶寮棲身,好在兜里還帶了些散碎銀兩,便隨便點了一壺熱茶,捧在手心取其暖意,一面翹首盼望,免得玉珠兒尋不見她著急。
霧雨迷濛中,忽有一修竹般的身影逶迤而來,楚珩長身玉立,窘得倒跟個落湯雞一般,不過在見到紀雨寧的剎那便迸發出喜色,「夫人安好。」
這回他真不是故意,因批錄奏章用的硃砂沒有了,便讓郭勝出來買,哪知郭勝糊裡糊塗,買回來的顏料質地太差不說,還白花了銀子,楚珩氣結,這才親自出馬。
行宮裡沒有欽天監,他當然也不曉得今日天象驟變,哪知避雨也能避到一處,不能不說是緣分。
紀雨寧本來不想耽誤他功課,可因這場雨來得急,茶寮里熙熙攘攘棲身的人不少,不得已,只好召楚少甫上前,「別站著了,快進來喝杯熱茶暖暖身罷。」
楚珩慶幸自己今日穿上了紀雨寧先前訂做的那套衣裳,可惜袖子有些沾濕,這料子太過服帖,模樣便有些狼狽。
紀雨寧反不知眼睛該往哪兒放才好,幾日不見,楚三郎好像更結實了,隔著布料都能看出隱約的肌肉線條——他真的有在認真學習嗎,還是成天練武?
本來那日去靜園前有無數的話想說,這會子當著面反而開不了口,紀雨寧只好慢慢抿著茶,掩飾尷尬氣氛。
還是楚珩先起了個頭,「夫人那日送來的點心,我嘗了嘗覺得很好,讓您費心了。」
紀雨寧詫異:「你怎知是我的手藝?」
楚珩笑道:「那日李家門前,夫人不也請我吃過粘豆包麼?說是用的麵粉不好,可我後來回想,再無勝過那日滋味。」
因為是紀雨寧親手遞給他的,比之其他,自然是沁入心脾的甜。
紀雨寧便有些訕訕,這楚三郎還真是能說會道,連她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是真心的,還是故意撩撥她一個深閨婦人?
越想越覺得面龐發燙,可惜茶寮里沒扇子,臉上的熱度降不下去。
只能沒話找話,「看來公主待你不錯,吃的喝的還專程為你留一份,這種待遇怕是別的清客相公都沒有吧?」
楚珩聽話里仿佛有些酸酸的意味,眉心不由一動,趁勢笑道:「公主睿智,許是見我心心念念記掛著夫人,便不忍斷了這份念想。」
此話愈發邪僻了,難道長公主還會特意拉皮條不成?紀雨寧胡思亂想著,本來想喝口茶舒緩一下乾渴的喉嚨,哪知動作太急,一口茶沒放涼便倒下去,差點燙著腳面。
楚珩忙起身攙扶,「夫人不要緊吧?」
紀雨寧驚魂未定,看著地上那攤濕漬,「看來待會兒得多賠點茶錢,省得老闆怪罪。」
楚珩道:「若非您這等麗人駐足,茶寮的生意也不會如此興隆,我想老闆英明,不必為這點小事發脾氣的。」
話里卻不似調笑之意,而是極認真地在陳述一件事實。
紀雨寧下意識轉頭,此時才發覺楚少甫有一雙極動人的眼眸,大而且深,像兩汪漆黑幽潭,一不留神就會將人吸引進去。
她忽然有些畏怯,蓮步輕移,避免兩人挨得過近。
楚珩卻不著痕跡地伸出胳膊,擋住她瘦削肩背,「雨尚未停,夫人仔細著涼。」
話里沒有半分輕褻,唯余濃濃的關心。
紀雨寧忽然就放棄了要避嫌的念頭,只是心神恍惚地立在他臂膀下,任憑他撐開一片無風無雨的藍天。
*
因今日休沐,李肅早就下了官署,和幾個同僚到醉心樓好好玩樂一番。因惦記著阮眉孕中不喜酒味,故不敢開懷暢飲,略坐了坐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