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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楚珩躲在窗欞後,恨不得衝上去從皇姐口裡奪過來,這也太過分了!那幾樣糕點明顯屬他中意的口味,一看就是紀雨寧專程為他準備的,皇姐怎麼好意思搶了去?
郭勝千呼萬喚才攔住他,「陛下不能去,這會子您是靜園的從屬,論理是不能和主家一起上桌的,若讓紀夫人看出端倪來,豈不前功盡棄了麼?」
楚珩覺得有理,轉頭就把鍋甩了出去,「好,那你替朕看著,別讓皇姐把點心給吃完了。」
郭勝:……兩位主子鬥法,做什麼牽扯到他一個奴才頭上?太倒霉了。
但是皇帝的命令他也不敢不遵,只能委委屈屈出去,跟個遊魂野鬼般立在公主身邊,幫忙布菜。
紀雨寧覺得這人眼熟,「你不是伺候楚相公……」
長清乾脆地道:「他既入了靜園,便也算我的下人,我還使喚他不得?」
紀雨寧便不說話了,心想楚少甫這買賣也虧得很,自個兒賣身就算了,連書僮都賣了出去——雖然這人的模樣老得已不能稱作書僮。
用完膳後,長清便攜手紀雨寧在園中閒逛,如今暑氣漸散,園裡的花兒也開得更茂盛了,「上回送去的菊花可還好?若喜歡,我便再贈幾盆與你。」
紀雨寧忙說不必,那四盆綠菊本來沒有李肅的份,可偏偏李肅在阮眉那兒看見了,覺得十分稀奇,當晚便要了一盆回去,可又不好生照顧著,沒幾天便枯死,紀雨寧倒著實心疼了一陣。
長清便搖頭,「這等勢欲薰心的男人,哪裡懂得什麼叫憐香惜玉,夫人也是太好性了,才處處讓人拿捏,想必這些年受的辛苦也不少。」
對旁人紀雨寧或許還得講一講面子,可長公主這樣的人精,什麼能瞞得住她?
唯有嘆道:「我何嘗不是這樣想?奈何身在淖泥,抽身不得罷了。」
李肅官途愈盛,這陣子更是看緊家中一舉一動,莫說和離,來日正式上任,只怕還得帶自己到酒宴上大秀恩愛,做出許多噁心模樣。
要抓他的把柄談何容易?這些年兩人聚少離多,紀雨寧連他每年的進項都不知道,何談揪他錯處?何況李肅也謹慎得很,輕易不跟她聊仕途上的事,只讓她好生操持庶務——他一輩子都將她困在賢妻的牢籠里了。
長清淡淡一笑,「是你沒本事,明里不敢怎麼樣,暗裡算計人的法子可多得是。」
紀雨寧下意識駐足,「願聞其詳。」
長清折下一朵純白的重瓣菊,為紀雨寧簪在鬢邊,端詳她清麗模樣,「夫人可知我的第二任丈夫是怎麼去的?」
紀雨寧雖非本地人氏,可李肅每常聽到些京中逸聞也會講給她聽,何況長公主的大名本就如雷貫耳,她那幾樁姻緣大伙兒早就如數家珍、倒背如流了。
紀雨寧便默默點頭,「聽說是因為私盜官銀,惹得先帝大怒。」
長清莞爾,「夫人消息不錯,但,卻是我慫恿他這麼幹的。」
那時候長清剛經歷了第一場婚姻的失敗,本來是不打算再嫁的了,偏偏此人甜言蜜語哄著她成了親,卻在婚後故態復萌,私自蓄養了好幾個外宅,還勾上了她的侍女。
長清實在怒不可遏,又不想乾脆和離便宜了他,於是鼓動此人,說自己有辦法弄到國庫的鑰匙,包他發一筆大財。這人果然聽信,哪知銀子運到之時,也等來了面若寒霜的先帝,先帝當場決其斬首,十六以上的家眷男丁悉數流放,至於長清公主,她當然也做回了快樂的寡婦。
「你瞧,辦法總比困難多。」長清用力捏了捏紀雨寧的手背,眼神里閃爍著近乎惡意的光芒。她知道紀雨寧一定會聽進去的——這世道對女子並不公平,但幸好,世上男子總是愚蠢的多,要對付他們,實在輕而易舉。
只要狠得下心腸。
紀雨寧沒說話,默默屈身施禮,「臣婦告退。」
長清頤然望著她遠去,身後郭勝瑟瑟發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問道:「公主,您方才所言是真的嗎?」
沒看出殿下這麼壞呀——還想把紀夫人一併教壞,太可怕了。
長清露出一縷春風般的微笑,「你猜。」
郭勝:……他並不敢猜。
*
楚珩最終還是克制住思念的心情,沒有不管不顧地追出去,或許皇姐所說是對的,唯有若即若離,才能讓紀雨寧認識到他的重要——可是等待的日子真難熬啊。
幸好郭勝不負所托,帶回來兩碟子熱騰騰的芙蓉糕,楚珩細嘗了嘗,和那日紀雨寧請他的黏豆包口感極為近似,可見出自一人手筆——還說不是特意為他準備的!
郭勝看著自家主子心滿意足的模樣,猶豫半晌,到底沒把長公主那番「金玉良言」說給他聽,主子若知曉紀夫人誤入歧途,沒準會去找長公主拼命呢!
至於楚珩,他正在考慮是否該請禮部疏通一下,為他在鄉試捏造一個名額,但,到底該考第幾名好呢?太高了容易露餡,若是太低——恐怕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這晚皇帝輾轉反側,跟攤煎餅似的,眼前儘是些光怪陸離景象。一會兒是他高中榜首,披紅掛彩遊街示眾,無數的出嫁女未嫁女當街喝彩,紀雨寧赫然也在其中;一會兒是他名落孫山,在個破舊館子裡借酒澆愁,紀雨寧前去尋他,安慰著安慰著便寬衣解帶起來,似乎立時便要共赴巫山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