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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長清淡淡道:「夫人把靜園當成家中了麼?本宮在此,還容不得別人放肆。」
杜夫人麵皮痛極,若是旁人動的手,她必定得十倍百倍還回去,可偏偏對方是長清,給她一千個膽子,她也不敢在長公主面前撒野。
唯有囁喏道:「臣婦糊塗。」
轉瞬瞧見紀雨寧泰然自若的神情,卻又暴怒起來,「臣婦之所以逾矩,是因為有人出言不遜,羞辱臣婦在先,長公主,您今日召開宴會,廣納良賓,莫不是讓這麼一個卑賤之人壞了您的興致?」
長清泠然道:「紀夫人是否卑賤,自有本宮定奪,用不著你杜家插手其間,你既說紀夫人欺侮你,可有人證,可有憑據?」
杜夫人急忙看向同行的賓客,然而那一眾貴婦都是人精,長公主明擺著要為紀雨寧撐腰,誰在這時候出頭,誰便是傻子。
何況,紀雨寧雖言辭犀利了些,那也是因杜夫人挑釁在先——辯又辯不過人,只能請打手,到底誰才是那不入流的混子?
眼看在場一個個裝聾作啞,杜夫人只覺目眥欲裂,這群拜高踩低的懦夫,之前收她好處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長清可不理這些人的舊帳,只懶懶吩咐下去,「來人,杜夫人身子不適,送她回府休息,這陣子也不必再出來了。」
擺明了是給杜家臉色看,讓他們管管這位惹是生非的主母。
杜夫人麵皮一陣紅一陣白,卻又拗不過長公主的威勢,只得羞憤離去,臨走還狠狠瞪了紀雨寧一眼:一個賣布的還真出息了,居然巴結上長公主,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幾時!
其餘命婦相互對視,覺得杜夫人一去,她們便可光明正大向紀雨寧示好——若來日李成甫真箇發達,恐怕還有相見之時呢。
於是俱堆出濃濃笑意,準備上前寒暄,哪知紀雨寧看也不看,逕自上前斂衽施禮,「臣婦陋質,登不得大雅之堂,便不在此多叨擾了。」
這女子真箇不馴。長清原覺得她嬌麗似牡丹,如今瞧著,倒多了幾分寒梅的傲骨——還挺討人喜歡的。
於是微笑頷首,「少甫,把那幾盆綠菊帶上,送紀夫人出園。」
儼然把皇弟當成小廝使喚,不過楚珩卻求之不得,答應了一聲,便忙忙追出去。
眾命婦看在眼裡,愈覺得這紀氏深不可測,公然駁公主的面子就罷了,公主不但不惱,還送禮物安撫她——不會是懂得什麼邪術吧?
*
楚珩哼哧哼哧將幾盆菊花搬上馬車,再看紀雨寧,眼中不無留戀之意,「夫人以後還會過來吧?」
「也許,得看公主的意思。」紀雨寧不覺得自己今日所為乃明智之舉,公主待她和氣,不過是為展示上位者的心胸,她再蹬鼻子上臉就沒眼色了。
楚珩只當她仍耿耿於懷,急忙辯解,「其實我和長公主真的沒什麼,那身衣裳雖是公主命人制的,回頭也得從我俸祿中扣,所以……我也沒占什麼便宜。」
紀雨寧微微一笑,「你還想占什麼便宜啊?」
仿佛指引到男女之事上頭。楚珩一張白皙俊臉窘得通紅,想說我惟願占你的便宜,但那樣太輕佻了,只能張著嘴,訕訕無言。
紀雨寧後悔不該逗他,這樣一來倒像把那層無形的屏障給挑明了,他是年紀輕輕的士子,將來有著光明的未來,無限的前途,而自己即將成為棄婦,這樣的兩個人,談什麼鍾情,談什麼以後?
儘管楚三郎對她的好感已明確到掩蓋不住,可紀雨寧還是下意識地掩藏情緒,「時候不早,我該歸家了。」
楚珩握緊韁繩,鼓足勇氣道:「我們以後還會再見面嗎?」
這回沒有借著公主府的幌子,而是直抒胸臆——初生牛犢不畏虎呵!
紀雨寧想起六年前的自己,那時候的她同樣心思直白,什麼都寫在臉上,可長久深宅大院的生活讓她早已不復往昔。
她本來想說不必,話到嘴邊,到底銜了一縷溫情,「公子還是安心準備秋試要緊,至於你我……有緣總能重逢。」
或許,她亦捨不得這份純粹的愛戀,仿佛一個人在黑夜中踽踽獨行,看不到前路,碰巧遇上了一團流螢,哪怕那光芒是短暫的微弱的,還是下意識想要抓住——因她擁有的實在太少了。
馬車轆轆遠去,楚珩望著那淡青色的紗簾,已經是老舊不堪的了,可他腔子裡卻仿佛在嶄新地跳動——皇姐料得不錯,紀雨寧果然對自己有意,果然還是女人最懂得女人。
話說,他難道真要捏造個名字去參加秋闈嗎?四書五經早忘得乾淨,這一下若是名落孫山,恐怕會遭天下人恥笑吧?
楚珩窘迫地撓頭。
*
紀雨寧回到家中,李肅已經不在——他這一向忙得厲害,既要拉攏舊部,又要奉承新上任的同僚,酒量本來便不太好,幾場應酬下來,人都累腫了,無怪乎連一眾妾室都躲著他,也就眉娘仗著舊識情分,每日還肯衣不解帶地服侍。
長公主送的四盆綠菊,紀雨寧想了想,一盆留下自己觀賞,一盆送去老太太房中,下剩的兩盆她悉數給了眉娘——保佑她沾沾公主府的瑞氣,早得貴子。
眉娘當然感激不迭,忙讓人將綠菊擺到窗台上,那兒又有先前紀雨寧買來的百合。對於夫人的交代,她無不俯首帖耳乖乖依從,竟好像紀雨寧是她的再生父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