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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1:22 作者: 天行有道
再說,連孩子都答應交給她撫養,眉娘根本不會對她的地位造成威脅,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李肅覺得這人在無理取鬧,挾機邀寵,然而紀雨寧一語戳破他的謊言,「大人與阮姑娘其實早就相識,對麼?」
區區半年的相處,哪能產生這樣強大的默契,且眉娘看起來年歲並不小了,一個久經風塵的人,豈會這般容易上當,甚至願意跟他背井離鄉,她倒不怕自己才出狼窩又入虎穴?
除非她早就深愛這個男人。
李肅不意妻子這般慧智,只能坦誠,「眉娘是我在微末之初結識的,本來商量高中之後替她贖身,可那時遇見你父,兩邊說定親事……後來幾經輾轉,才在臨清得以重逢,卻原來她仍對我念念不忘,我感懷其心,這才有了床笫之歡。」
他說這些話,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簡單,紀雨寧卻覺得掌心又濕又滑,連臟腑都開始發冷,卻原來她不過是這段愛情路上的絆腳石,從一開始她就是被騙的那個。
李肅倒沒覺得什麼大不了,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人生諸大樂事他都體驗過了,多來幾個嬌妻美妾當然也是情理之中。
他作勢去牽夫人的手,溫柔道:「不管怎麼說,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嫡妻,眉娘跟我不過露水情緣,你又何必耿耿於懷、難以釋懷呢?」
他竟還以為她在吃醋!紀雨寧的心沉到谷底,她以為的李肅是個品行端方的君子,脾氣溫和的好人,不像一般人那樣眠花宿柳、沉迷酒色之樂。縱使府內也放著兩個姨娘,可他從未行寵妾滅妻之舉,至少私德無虧。
可如今紀雨寧才發現他是怎麼看待自己的,好像耳目忽然清明起來,輕易就看穿了李肅那層偽裝——他在自己面前柔情蜜意,在阮眉面前必定又是另一種海誓山盟模樣。
無論妻還是妾,在他眼中不過擺設與玩物而已。
他是個真正冷血無情的人,而她一直沒認識這點。
紀雨寧猛然甩開丈夫的衣袖,「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李肅臉色難堪得極致,他都已經委曲求全了,這女人還一味拿喬,是真仗著幾個臭錢就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莫說老丈人已經過世,便是活著,一個商戶還想跟官宦較勁?偏偏這樣人家教養出的女兒卻是一味心高氣傲,早忘了今時不同往日,他也不是那個要看人臉色過活的窮秀才了。
李肅冷哂,「你以為你多乾淨?沒出閣就失貞的女人,我若是你,早該一索子吊死,何苦厚顏嫁來李家?」
紀雨寧臉色微微泛白,「你果然還記著。」
李肅說到暢快處,極盡嘲諷之能事,「否則你以為我為何多年都不碰你?告訴你,每每看到你那張臉都讓我犯噁心,更別說行房了。」
外人都以為紀氏不能生育,連他都背了個污名,卻又哪裡知曉這等內帷隱秘?這些年,李肅心上始終梗著一根刺,只恨不能宣之於口,幸好,眉娘如今有了他的骨肉,終於能揚眉吐氣,不再為人言所掣肘。至於紀雨寧的處境會否因此更加難堪,那就非他所操心的問題了。
紀雨寧微微閉目,「你本可以不答應這樁親事的。」
她為著坦誠才在婚前特意去找他,當時李肅還拉著她的手諄諄安慰,表示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他一點都不介懷,要緊的是以後——哪曉得背地裡卻是另一幅嘴臉?
「當時我還得求著老丈人呀,不跟你成婚,他又豈肯資助我上京?」李肅悠然道,過去的隱忍,終於化為一柄柄利劍,肆意擊向他的仇人——其實失貞還在其次,可他在紀家做小伏低那麼久,實在看夠了那家人的嘴臉,能在床幃之間冷一冷他們的女兒,實在也是件暢快之事。
橫豎身為女子,自己的丈夫壓根不碰自己,這種事總不好對外頭說的。反而紀雨寧至今仍擔著個不孕的罪名,才會讓別的女人趁虛而入。
「你也別想與我和離,我告訴你,那不可能,我在一日,你就得老老實實替我管著這個家,當牛做馬在所不惜,這是你分內之責。」李肅斷然道。
且不提他跟紀家那些恩怨,不能輕易放紀雨寧離開,如今正在轉職之時,斷不能留一個寵妾滅妻的名頭給人,等著外頭參他一本——無論面子還是里子,紀雨寧都與他綁定在了一起,割捨不得。
看著對面沉默的妻子,李肅重新轉換了一副形容,溫聲道:「其實你我又何必鬧得這般不可開交呢?眉娘的身份在那裡,莫說她只是個煙花女子,便是再高些兒,又如何能取代你的地位?只要你一句話,今後你依然是我李某人的正妻,咱們和和美美過日子,不是也很好?」
他本來想摸一摸她的臉,卻被紀雨寧輕輕偏頭躲了開去。
敬酒不吃吃罰酒。李肅冷哼一聲,拂袖離開——眉娘剛來這個家,必定憂懼難眠,且又懷著他的孩子,他總得多陪她幾宿。
至於紀雨寧,他相信她能照顧自己的,這個不在話下。
*
臥房的燈漸漸暗了,玉珠兒輕手輕腳進來,小心翼翼剪了剪燭花,好讓屋裡更亮堂些。
看著小姐臉上沉鬱的神情,玉珠兒不禁有些擔心,「您和老爺吵架了麼?」
「沒事。」紀雨寧抬頭笑了笑,比起難過,此刻她更多的是豁然開朗。許多以前想不透的事,如今終於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