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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0:19 作者: 一度君華
姜碧瑤說:「姐姐知不知道,你現在的神情真是比鬼更怨毒,沒有一點美人風采。」說完,她抱著慕容澤,往棲鳳宮外走。姜碧蘭追上去,她卻又說:「我的東西都不用帶了,到了臨華殿再說吧。澤兒的東西務必全部帶上,免得他不習慣。」
說罷,回頭又看了一眼姜碧蘭,說:「姐姐放心,我將他養得好好的,陛下也會高興。哪怕不顧念我們姐妹情義,我也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說完,她抱著慕容澤,離開了棲鳳宮。姜碧蘭雙手捂住臉,無聲抽泣。
消息傳到南清宮,左蒼狼倒是有些意外,說:「這姜碧瑤也真是狠心,如今王后已經只剩下大殿下還能博陛下一點關懷,她卻是盛寵在身。沒想到連這一點念想也不肯留給姐姐。」
薇薇說:「王后也是罪有應得,如果宜德公主還在,她何至如此。」
左蒼狼笑,說:「我們薇薇也懂得想事情了。」
薇薇跳將起來,說:「我本來就會想事情,我有腦子。」說完,又湊近了去看左蒼狼,說:「將軍,您要是難過,您就摟著我哭會兒。不要憋著。」
左蒼狼失笑:「是啊,我很難過,看著你的傷腿,我就更難過了。」
薇薇立刻恨得咬牙切齒:「是彩綾那個賤婢推得我!」然後她仔細思考了一下,說:「我想明白了,一定是王后主使的,好騙將軍回來,讓姜碧瑤上位,哼,我算是明白了!」
左蒼狼說:「對,聰明。」
薇薇終於盯著她看,說:「你嘲諷我?」
左蒼狼說:「哪有?」
薇薇怒吼:「你就是嘲諷我!」說完撲上去,也不要腿了,照著她一通捶。左蒼狼只是笑,可晴進來,看見兩個人鬧成這樣,隱隱有些尷尬。
這幾天慕容炎過來得少,倒是薜東亭自任禁軍統領之後,與她見面方便得多。以前達奚琴要往南清宮送銀子,只有通過小平子代轉。現在倒是薜東亭直接就可以帶過來了。
軍中那一成軍餉,已經完全足夠一個大司農、一個禁軍統領和左蒼狼在宮中的周轉,可以得知姜散宜是斂了多少錢財。
夜裡,薜東亭又經過南清宮。左蒼狼站在桃林邊和他說話。南清宮以前是外臣留宿之所,其實離後宮有點距離,離前朝更近。薜東亭到這裡,比以前封平到棲鳳宮容易得多。
此時見四下無人,他掏出一疊銀票,以身遮擋,遞給左蒼狼。左蒼狼說:「大司農可還好?」
薜東亭說:「達奚先生才智出眾,些許政務難不倒他。只是確實忙碌許多。」
左蒼狼點頭,說:「他是降臣,無論如何,總是隔著一層。陛下不會完全信任他。平時,還要仰仗薜老大人多多幫襯。」
薜東亭在她面前,不由自主便十分恭敬,他說:「這是自然。家父也十分掛念將軍,再加之如今賢妃娘娘又入了宮,只怕將軍的日子,會更艱難。」
左蒼狼說:「以前一個人都過來了,今日如虎添翼,怎麼竟會反倒艱難?」
薜東亭欲言又止,大家其實都知道她對慕容炎的情感,說來說去,總還是怕她傷心。左蒼狼說:「不用多說了,賢妃入宮是好事。另外,你想辦法注意姜府的動靜。」
薜東亭說:「姜府?」
左蒼狼說:「姜碧蘭如今畢竟還是王后,還育有皇長子,我覺得姜散宜就算是送賢妃入宮,也沒理由就任由她壓得王后不能翻身才是。這一步棋,總是讓人奇怪。還有,賢妃突然的得寵,也讓人費解。」
薜東亭應了一聲,他身為外臣,要監視姜府當然比左蒼狼方便。
兩個人正說著話,突然天空一聲鳥鳴,左蒼狼立刻說:「陛下過來了,我先走了。」說完,轉頭離開。薜東亭沿著桃花小逕行不多時,就見慕容炎帶著王允昭和幾個內侍一併過來。他趕緊行禮,慕容炎點點頭,也沒多說,往臨華殿而去。
薜東亭抬起頭,發現天空盤旋著一隻灰色的海東青,應該是慣會捕獵,發現不同的獵物,叫聲也不同。左蒼狼居然養了只這麼個玩意兒。他吹了個口哨,那鳥理也沒理他,倒是飛進南清宮去了。
左蒼狼剛剛回到宮裡,海東青就撲楞著翅膀飛下來,脖子上的羽毛里藏了一根小紙條。左蒼狼有些奇怪,展開一看,竟然是一首詩,通篇都是什麼「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左蒼狼看那字跡,也知道是達奚琴。這個傢伙 ,他不知道用什麼法子誆下了她的鳥兒,明知道此舉冒險,卻信手寫了這麼一首情詩來調戲她。
……狂糙的無聊。
宮裡,姜碧瑤果然一路盛寵。但是她很聰明,她對慕容澤是真的好,也一直沒有到過南清宮尋釁。平時見到左蒼狼,也總是避著她行走。慕容炎對此非常滿意,總是贊她聰慧而賢淑。平時二人在明月台,撫琴跳舞,作曲填詞,也有頗多佳作流傳。
慕容炎這個人,如果一心對一個女人好,可以將這個人寵上天。姜碧瑤慢慢地,也醉心於這種寵愛之中。
眼看時間到了十二月底,宮裡一片繁忙,都在準備春節的事。小平子突然神神秘秘地找到左蒼狼,說:「今天夜裡,守在姜府外面的兄弟突然來報,稱一個姓姜名杏的大夫,帶著一個孕婦進了姜府。」
左蒼狼說:「孕婦?」
小平子說:「正是,而且奇怪的是,這個婦人走的後門,如果不是兄弟們看得緊,肯定難以發覺。她進府之後,就沒再出來。」
左蒼狼說:「王后娘娘,不會今晚生產吧?」
小平子說:「奴婢也納悶了,如果姜大人是打算換掉王后腹中的孩子,那也太大膽了。」
左蒼狼說:「看來今晚,有好戲可看。」
是夜,姜碧蘭果然稱腹痛,卻一直無法生產。程瀚等人也說不清是為什麼,怕慕容炎怪責,只得問姜碧蘭。姜碧蘭倒是說:「父親家中,有個叫姜杏的大夫,醫術了得。你們若是不成,就讓他進宮為本宮開藥。」
程瀚也怕王后真的難產,本來這胎沒有診出來就已經是罪該萬死了。如果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太醫署也擔不起這罪責。他於是說:「微臣這就派人去尋這位大夫。」
姜杏入宮之時,左蒼狼就讓薜東亭嚴格檢查他的攜帶之物。但是他只是帶了普通的藥箱,裡面隔層什麼的全部查遍,未見異常。薜東亭也只有放他入棲鳳宮。
左蒼狼還是覺得不對,讓他嚴查棲鳳宮往來宮女。最後薜東亭在宮裡彩綾提進棲鳳宮的一籃子果品下面,發現了還包裹在羊水裡的胎兒!
棲鳳宮,彩綾面白如紙,姜碧蘭聽說了,整個人都衝過來。左蒼狼蹲在地上,用手輕輕一觸那胎兒,說:「姜杏的手筆,果然出人意料。這要是真的抱進了娘娘產房,恐怕真是能以假亂真。」
姜碧蘭說:「左蒼狼,放過我。」
左蒼狼說:「我像那麼善良的人嗎?」
姜碧蘭緩緩跪在她面前,身後薜東亭都退了一步。她說:「放過我。」聲音已接近哀求。
左蒼狼說:「不可能。」
姜碧蘭握住她的衣袖,說:「如果陛下知道此事,我命不保事小,只怕澤兒也難逃被他猜疑的下場。左蒼狼,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我罪有應得。可兒畢竟無辜,求求你看在他的面子上……」
左蒼狼緩緩抽回被她抓住的衣袖,說:「薜統領,去通知陛下。」
「不!」姜碧蘭哭泣道,「求你!」
左蒼狼說:「王后該做便該敢當。何況陛下對您一向有舊情,未必會容不下大殿下。」
「舊情?」姜碧蘭抬起頭,緩緩說:「如果你放我一條生路,我讓你看看他的舊情。」
左蒼狼怔住。
正在這時候,羊水裡的胎兒動了一動,左蒼狼驚訝:「它還活著?」
姜杏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從宮裡走出來,說:「他當然活著,不過沒有臍帶,即使老夫用盡藥物,也只能存活一個時辰。如今只怕是時候不多了。」他就是個瘋子,絲毫不為眼前險狀考慮,只是得意地向眾人展示他出神入化的醫術。
左蒼狼看了一眼姜碧蘭,姜碧蘭說:「這個孩子對你不會有什麼威脅,你知道。再說,難道你不想了解,你一直愛著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左蒼狼沉吟片刻,眼見羊水裡的胎兒動得越來越厲害了,姜杏說:「他堅持不了多久了,你如果再猶豫不決,就是個死胎了。」
左蒼狼終於轉頭,對薜東亭說:「你先回去吧,此事先不要聲張。」
薜東亭當然聽她的,等到諸人都走了,姜碧蘭說:「你跟我來吧。」
夜裡,姜碧蘭生產,慕容炎過來看了一眼嬰兒。孩子算是早產,比較瘦弱。他並沒有伸手去抱,只是讓產婆帶了孩子下去,然後說:「像你這樣的女人,居然有多子之福,真是讓人不解。」他的時候,是平時完全不見的冰冷。左蒼狼躲在屏風後,不知道姜碧蘭到底要她聽什麼。
姜碧蘭輕聲說:「炎哥哥……」
慕容炎說:「住嘴!自從宜德死後,你每次這樣叫孤,都讓孤覺得噁心至極!」
姜碧蘭說:「陛下如此喜歡宜德,是因為當初左蒼狼懷的那個孩子,也是一個女兒嗎?」
慕容炎說:「你說什麼?」
姜碧蘭說:「陛下是因為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所以才這般愧悔傷懷嗎?」
慕容炎上前幾步,將她從床榻之上拖起來,一耳光扇過去:「賤人!」
姜碧蘭捂著臉,嘴角血流下來,她卻笑著,說:「臣妾是賤,可陛下呢?若是摘下這層面具,陛下又是什麼樣子呢?若是陛下問心無愧,為什麼不直接告訴臣妾,也告訴左蒼狼,當初是您在臣妾茶里下藥,讓臣妾委身太子,誣陷太子jianyín弟妹呢?」
慕容炎一怔,姜碧蘭眼淚流下來,沖淡了唇邊的血痕:「這麼多年以來,臣妾一直在想,陛下當年究竟如何狠得下心,臣妾是真的愛你啊!」
慕容炎說:「所以呢?你今日提起這些,又待如何?」
姜碧蘭說:「那日我墜馬之時,正巧落入陛下懷中。當時我看見陛下的臉,我真的想,這就是我一生的歸宿。哪怕是陛下一無所有,我也認定了跟隨陛下。可是這麼年……」
她還要說下去,慕容炎說:「這麼巧?既然過了這麼多年,你難道就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會那麼巧?」
姜碧蘭愣了,慕容炎說:「你的馬鞍下面放了一根鉚釘,只要一乘騎,馬匹一定會發狂。而你騎術不佳,一定發現不了。」
姜碧蘭血色盡褪,許久才說:「所以就連那一次,也是一場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