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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0:19 作者: 一度君華
慕容炎轉過頭看見她,方才微笑,說:「來了?走吧。」
兩個人再入山林,左蒼狼一直四下查看,未見異樣。只是經過湖邊濕泥的時候,看見兩行纖巧的足印。她看了一眼湖,又看了一眼這些腳印,嘴角慢慢現了一絲冷笑。
回到宮裡,棲鳳宮就派人來詢問,稱姜碧蘭獨居宮中,又要照顧大殿下,又要養胎,頗多不便。懇請慕容炎恩准其妹妹姜碧瑤入宮陪伴姐姐。慕容炎輕轉著手中那枚精巧的明珠耳墜,就算是再如何,也明白過來。
他唇角微揚,說:「准了。」
姜碧瑤入宮的時候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那時候姜碧蘭正抱著慕容澤哄他睡覺。見姜碧瑤進來,她也沒有抬頭。姜碧瑤環視左右,說:「姐姐身為王后,竟讓這宮室冷清至此。真是讓人唏噓。」
姜碧蘭說:「你既然知道本宮是王后,就不應該如此無禮。」
姜碧瑤咯咯一笑,年輕美貌的臉龐與她有四分相似,然而青春打底,姜碧蘭如秋月,她正是夏花絢爛之時。她說:「姐姐,落毛鳳凰不如雞啊。這麼簡單的道理,您原來不懂?」
姜碧蘭抬起頭看她,說:「爹爹雖然讓你進宮,但能不能留下還是本宮作主。你若不想灰溜溜地滾回去,就安分一點。」
姜碧瑤哼了一聲,姜碧蘭這才說:「帶她到偏殿住下。」
當天夜裡,慕容炎就去了一趟棲鳳宮。那雙雪白細嫩的手,濕淋淋的仿佛一直按在他心口,暗香幽幽。姜碧蘭出來迎接,姜碧蘭緊隨其後,慕容炎說了句免禮。姜碧瑤抬起頭,似乎這才認出他來,頓時臉色就變了。
慕容炎頗有興味地看她,說:「小姨初入宮中,還習慣否?」
姜碧瑤低著頭,咬著唇不說話。姜碧蘭說:「臣妾這妹妹素來害羞,陛下不要見怪。」
慕容炎嗯了一聲,跟著她姐妹二人入到殿中。宮人傳菜,姜碧蘭低著頭行禮:「碧瑤先行告退。」
慕容炎說:「難得入宮一趟,就留下一併用膳好了。」
姜碧瑤說:「碧瑤不敢打擾。」說完,仍然是盈盈一拜,退了下去。
她一退下去,慕容炎的臉色便沉下來,說:「姜散宜真是用心良苦。」姜碧蘭甚至不敢說話,慕容炎說:「不過他的女兒們倒是個個都生得閉月羞花。」
姜碧蘭為他挾菜的手有些抖,慕容炎說:「希望她不會像王后這般蛇蠍心腸。」
她的手抖得更厲害,慕容炎微笑,說:「王后是在害怕什麼呢?莫非是做了什麼心虛的事嗎?」
姜碧蘭輕聲說:「沒……沒有。」
慕容炎拍飛她手裡的玉箸,她驚得站起身來,他的手卻慢慢按在她的腹部。那時候他目光陰冷至極,姜碧蘭身上全是冷汗。然而她的腹部卻是真的隆起的。慕容炎說:「這個孩子倒是命大。」上次那一腳,竟然沒有傷到他?
他心中當然有懷疑,但是如今看來,似乎又確實是真的有孕。於是說:「既然他命大,你便好好養著。」
姜碧蘭抽泣著道:「是。」
慕容炎用過晚膳,又逗了一會兒慕容澤。她一直沒有再出現,倒是慕容澤含含糊糊地喊了一聲父王,逗得他心情大好。
但饒是如此,他仍未留下過夜,初更時分就離開了棲鳳宮。
姜碧蘭他送到門口,等他走遠了,姜碧瑤緩緩出來,姜碧蘭才說:「他俊美吧?」
姜碧瑤哼了一聲,姜碧蘭轉頭看她,說:「以前,我也認為,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他全部的恩寵和愛情。」
姜碧瑤說:「姐姐,女人空有容貌是不夠的。還得有這個。」她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姜碧蘭沒說話,夜的幕布有很多很多層,你一層一層去掀開吧。
薇薇在養傷,但是她腿傷了,嘴可沒閒著:「將軍將軍!聽說陛下今夜居然去了棲鳳宮。」
左蒼狼說:「嗯啊。」
薇薇驚聲道:「您怎麼可以這麼漫不經心?您難道不知道王后的妹妹也進宮了?聽說她長得可是不輸王后啊!」
左蒼狼說:「那我又能怎麼辦呢?」她瞄了一眼薇薇的斷腿,說:「難道你要我把陛下的腿也打斷不成?」
薇薇說:「都什麼時候了,您還這麼不正經!」
左蒼狼只是笑,沒過多久,小平子回來。左蒼狼這才問:「如何?」
小平子說:「將軍放心,奴才已經疏通了太醫院和棲鳳宮的人,只要有點風吹糙動,咱們肯定知道。」
左蒼狼問:「王后真的懷孕了?」
小平子說:「恐怕是真的,整個太醫署六位老太醫都診過了,沒理由所有人都診錯。」
左蒼狼說:「我還是覺得,這個孩子未免來得太巧了。巧合到令人費解。」
小平子說:「也許姜家命不該絕。」
左蒼狼這才嗯了一聲,說:「密切注意棲鳳宮,不要怕花錢。」
小平子說:「將軍放心。」
當天夜裡,慕容炎仍然留宿南清宮。然而夜裡,他竟然作惡夢。
左蒼狼吃了一驚----慕容炎這樣的人,很少作夢吧?
他滿頭大汗,坐將起來,左蒼狼說:「陛下這是怎麼了?」說著準備為他擦汗,他握了她的手掖進被子裡,自己披衣坐起來,說:「你先睡吧,孤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沒處理,晚點就不過來了。」
左蒼狼嗯了一聲,他起身離開。
外面風清月朗,王允昭提著燈籠,也不知道他大晚上的要到哪裡去。慕容炎卻突然說:「王允昭,孤又作了那個夢。」又夢見了那雙泡在濃湯里的手。
王允昭說:「陛下近來許是太過勞累了,才會有所憂思。」
慕容炎搖頭,說:「那雙手接近腕處有個粉色月牙狀的胎記。」王允昭說:「這麼多年的舊事,陛下還記得這樣清楚。」
慕容炎說:「姜碧瑤手上也有,就在同一個地方。」
王允昭笑著說:「這可真是巧。」
慕容炎說:「你說會不會真有轉世輪迴,她再回到孤身邊?」
王允昭說:「夜可還長著,陛下若是睡不著,是否往棲鳳宮走走?」
慕容炎想了想,終於說:「嗯。」
棲鳳宮一片安靜,以前姜碧蘭偶爾聽戲,宮裡便有一座戲台。如今台下空無一人,空曠的戲台上,姜碧瑤雲衣水袖,一邊哼著歌,一邊跳舞。長長的水袖在月色下婉轉迴蕩,人如仙子臨凡。
慕容炎慢慢走到最後一個座位坐下,她似乎沉浸在舞曲之中,天外世界都與她無關。朝露漸濃,天光將亮,她一曲舞步如若流雪迴風,在迷離晨曦之中攝人心魄。
待一舞終,慕容炎起身鼓掌。姜碧瑤驀然回頭,舞衣在風中劃出一道傾世的弧線。半晌,她似乎終於看清了慕容炎,卻一個轉身,拎起裙角就跑。
慕容炎要追她當然容易,幾步上前抓住她的裙角,那裙角衣料極其細膩,握在掌中似要融化一樣。他不顧她掙扎,用力把她圈進懷裡,然後握住她的手,去看那枚月牙形的印記。
是她嗎?百轉千折,終於又回到他身邊了嗎?
當年尚且弱小的他,如今已經足以護她一世安穩了啊。
他親吻她的手,倏忽之間,親吻變成啃咬。他不顧她的掙扎,用力將她壓在戲台之上。王允昭吃了一驚,索性令人用白布將四周圍起,宮人皆背向而立,裡面的人做什麼,他不敢去聽。
暗處,姜碧蘭慢慢地關上窗,披金流彩的陽光,再照不進舊日深庭。
等到下了早朝,慕容炎到南清宮。左蒼狼拿著花剪,在修剪野薔薇藤多餘的枝蔓,他站在她身後,看了一陣,突然說:「蘭兒的妹妹碧瑤,極似孤當年一個故人。孤決定給她一個妃位。你若願意,孤將貴妃的寶冊金印一併封給你,也算是……」
左蒼狼的手划過已經凋零的野薔薇藤,許久,笑著說:「恭喜陛下。這宮裡,也確實應該添一點姐妹,免得冷清。不過我已如此,身居何位並沒有什麼不同。貴妃的位份,就不必了。」
慕容炎說:「既然如此,也隨你了。阿左……」他伸出手,想要去握她的手,左蒼狼兩手握住花剪,繼續剪花,說:「陛下既然要封妃,想必儀式繁瑣,就不要在這裡耽擱了。」
慕容炎慢慢地收回手,說:「你不要多心,南清宮這邊……什麼都不會改變。」
左蒼狼沒有說話,他在她身後站了一陣,終於腳步聲漸漸遠去了。
☆、第 105 章 剝繭
姜碧瑤被封為賢妃,慕容炎要她搬出棲鳳宮,去往臨華殿居住。姜碧瑤卻以姜碧蘭身懷有孕,又要照顧大殿下慕容澤為由,仍然希望暫居棲鳳宮。
慕容炎說:「如今王后身懷有孕,確實不便。但是棲鳳宮畢竟是王后居處,你住在此,也多有不便。你們是親姐妹,情誼不比旁人。就將澤兒帶往臨時華殿,由你暫時照顧吧。」
姜碧瑤眼裡有一絲笑意,福了福身,說:「是。」
姜碧蘭卻是抱著慕容澤連連後退:「陛下!臣妾這裡有奶娘,可以照顧澤兒!求陛下將他留在臣妾身邊!」她跪下,哀求道:「臣妾會盡心盡力地撫養他,求陛下不要奪走我的孩子。」
慕容炎臉色陰沉,說:「什麼時候孤的旨意,可以討價還價了?」
姜碧蘭淚如雨下,然而王允昭卻只是派內侍過去,半接半奪,從她懷裡抱走了慕容澤。慕容炎這才看向姜碧瑤,說:「你沒有帶過孩子,平時要多注意。」
姜碧蘭將慕容澤抱在懷裡,面上滿是溫柔笑意:「陛下放心,臣妾會聽奶娘的。姐姐也不要難過,臨華殿和棲鳳宮相隔不遠,妹妹會隨時帶澤兒過來走走。再說了,等姐姐產後,孩子自然歸還給姐姐。莫非我帶孩子,姐姐還不放心嗎?」
姜碧蘭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如今慕容炎經常來棲鳳宮,一部分因為姜碧瑤,另一部分就是因為慕容澤。如果連孩子也不養在她身邊了,她是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至於腹中的……腹中的是怎麼回事,她自己最清楚。
慕容炎沒有打算多說,只是道:「臨華殿那邊孤已經命人清掃過了,你今日就搬過去吧。」
姜碧瑤說了一聲是,等他離開了棲鳳宮,這才回頭看姜碧蘭,說:「姐姐哭什麼呢?在這宮裡,如果眼淚有用的話,哪來那麼多人間慘劇。」
姜碧蘭說:「碧瑤,父親讓我假孕幫你入宮,你竟然如此絕情!連我的澤兒也要奪走!」
姜碧瑤笑著說:「父親是太小心了,其實沒有你的假孕,我一樣能夠入宮。至於澤兒,你現在已經令他生厭,留在我身邊反而是好事。」
姜碧蘭說:「姜碧瑤,我會睜眼看著,你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