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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0:19 作者: 一度君華
薜成景說:「常有!難道你還要包庇他們嗎?」
夏常有說:「相爺,螻蟻尚且偷生,我也只是想求一條活路。我如今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如果我有什麼事,我夏氏滿門……」
薜成景說:「常有,人在做天在看。如果只是要求你據實查證你都不敢,那麼朗朗青天之下,你就讓魏同耀他們在天下看著你,是如何辜負他們,賣友求榮,換來自己的富貴安穩的嗎?!」
夏常有滿臉通紅,薜成景拂袖而去。
第二天,早朝之上,慕容炎尚未任命夏常有為特使,夏常有出列,稱舊疾復發,請求休養數日。慕容炎目光慢慢陰冷,沉聲說:「近日,西北軍中,將領們奏稱軍餉存在剋扣一事,孤想派個人前往軍營查明此事。眾愛卿可有合適人選?」
話音剛落,姜散宜向大農令使眼色,大農令立刻出列,舉薦鄭之舟。
慕容炎看了一眼大農令,冷笑了一聲,突然說:「甘丞相。」甘孝儒一驚,趕緊出列,慕容炎說:「此事孤交予你,務必嚴查!」
姜散宜等人對視一眼,甘孝儒也是心下震動----這是……當真要嚴查秦牧雲了?他忙躬身道:「是。」
退朝之後,慕容炎召甘孝儒去御書房單獨議事,姜散宜等面色陰沉,急匆匆步出宮闈。鄭之舟也慌了:「姐夫,陛下今天是怎麼了?看今日的口風,他是真的要嚴查秦大人啊!」
姜散宜臉色鐵青:「夏常有這個廢物!今日他稱病推脫,陛下必然以為是受我等威逼!陛下素來多疑,如今堂堂一個廷尉,竟然被我們嚇得連聖旨都不敢接!這豈不是犯了陛下的大忌!」
秦牧雲臉都白了:「相爺,如果此事落到甘孝儒手上,他還不落井下石?相爺救命啊!」
姜散宜說:「不要自亂陣腳!如今事情還沒有壞到那種地步。」
一群人走後不久,甘孝儒從御書房出來,走過宮徑小道,突然看見左蒼狼正在園間。左蒼狼正在跟宮裡的花匠閒話,見他過來,盈盈一拜,說:「甘丞相,丞相一臉春風得意,看來是有好事啊。」
甘孝儒從頭到腳細細打量她,她身上宮妝如層疊如堆雪,鬢邊斜插一枝素銀髮簪。簡潔中透出雍容華貴。他同樣微笑,竟也行了個同僚之禮,說:「將軍又何嘗不是容光煥發、光彩照人呢。」
左蒼狼說:「這次陛下派甘大人前往營中,只怕回來之後,甘大人就有升遷之喜了。」
甘孝儒知道她話裡有話,倒也順著話說:「將軍說笑了,如今甘某一把年紀,蒙陛下器重,官已至從一品。上有國丈,哪還有什麼升遷之喜。」
左蒼狼只是微笑不語,甘孝儒看她神色,終於忍不住說:「將軍莫非是另有玄機嗎?」
左蒼狼說:「難道甘相也以為,區區一個秦牧雲,敢剋扣袁戲四五成的軍餉嗎?」
甘孝儒說:「可……畢竟樹大根深,伐之不易啊。」
左蒼狼說:「甘大人有火種,我有東風,縱然巨木成林,何懼之有?」
甘孝儒容色微肅,她卻不再說話,緩步進了御書房。甘孝儒轉過身去,但見小安子也不敢攔她,恭恭敬敬地迎她入內。他不由眯起眼睛----難道時機真的到了?
書房裡,王允昭見左蒼狼進來,不由鬆了一口氣。慕容炎眉宇間怒色還非常明顯,夏常有稱病推脫一事徹底激怒了他,他說:「這個朝中看來還真有人敢一手遮天了!一個堂堂廷尉,竟然懦弱至此!」
左蒼狼走過去,假模假樣為他磨墨,說:「陛下這又是生誰的氣?秦牧雲的事,你不是昨日就知道了嗎?」
慕容炎抹了一把臉,又看了她一眼,終於忍不住說:「不會就別磨了行不行?濺我一臉!」
旁邊王允昭沒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慕容炎瞪了他一眼,他趕緊躬身告退。
慕容炎這才把左蒼狼拉進懷裡,說:「孤想清楚了,你的位分,也不能一定這麼拖著。孤打算擬旨,封你為貴妃。」
左蒼狼抬手輕撫他的臉,他說這句話的這一刻,應該是真心的吧?可惜了,蹉跎一年,就錯過了她的痴念。
她說:「我能就這樣陪在陛下身邊嗎?」慕容炎微頓,問:「什麼?」
左蒼狼輕聲說:「我不願意作陛下的妃或貴妃。」慕容炎眉宇之間又有幾分不悅:「今日我已經夠心煩的了,你非要再惹我不快嗎?」
左蒼狼說:「我只是希望,以後陛下在想起我時,是想起我這個人,而不是一個妃子。」
慕容炎怔住,許久,將她揉進懷裡。「阿左……」他輕聲嘆。
七月時分,甘孝儒在袁戲、諸葛錦、鄭褚等人營中調查取證,發現大批軍械、軍服霉爛變質,除了周信直屬部隊以外,其他軍中或多或少都存在剋扣軍餉的情況。
所有軍營中,只有姜大公子姜齊所屬的軍隊軍備精良、糧餉充足。鐵證如山,慕容炎震怒,隨後下令嚴查大司農司的錢糧帳目。大司農司的帳目,初看之下毫無問題。但是如果每筆細查,問題便開始彰顯出來。
比如民間打一口井,正常價白銀2兩。然而帳目上每口五兩,而且在並無旱災的年頭,大燕全年打井有三千多口。但是派出巡查使詳查,最終只發現井八百多口。
慕容炎當即下令抄沒秦府,搜出現銀三十餘萬兩,另有古玩、珠寶、奇珍無法計數。饒是如此,仍然有大批銀兩下落不明。朝野震動。
清單傳到御書房,慕容炎怒從心起,幾乎咬著牙道:「給孤嚴審,看看剩下的銀兩是落到了誰手裡。」
左蒼狼倒是替他捶了捶肩,說:「陛下在上,這些人早晚會解決,」正說著話,外面突然有人傳報:「陛下,王后娘娘求見。」
慕容炎沉聲說:「不見。」
左蒼狼說:「娘娘在棲鳳宮,畢竟還養育大殿下和公主,前朝之事,與她是沒有什麼關係的。陛下畢竟與她夫妻情深,還是見一見吧。」
慕容炎這才說:「讓她進來吧。」
姜碧蘭進來之後,還帶著宮女彩綾。她行完禮,讓彩綾把湯奉上,說:「陛下近日勞累,臣妾親手做了翡翠荷葉羹。陛下用一點吧。」
說完,看了一眼左蒼狼。左蒼狼只是向她施了下禮,就繼續替慕容炎揉肩。慕容炎根本不看她,只是說:「孤知道了。王后回去吧。」
姜碧蘭輕咬粉唇,又看了一眼左蒼狼,慕容炎問:「王后還有話說?」
姜碧蘭說:「臣妾聽聞,大司農秦牧之貪污軍餉一事,惹得陛下極為不快,還將他革職下了獄。」她本來是想說姜散宜也為此事痛心,不料話還沒出口,慕容炎就問:「此事是王后應該干預的事嗎?」
姜碧蘭怔住,慕容炎說:「後宮不干政,你身為一個王后,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職責所在?」姜碧蘭眼泛眼花,慕容炎揮揮手,說:「下去吧,沒事就多陪陪澤兒和皎兒。」
姜碧蘭怨毒地瞪了左蒼狼一眼,左蒼狼目光平靜。等她出去了,才說:「陛下待娘娘這般冷淡,娘娘都怨上我了。」
慕容炎說:「姜家自倒向孤之後,姜散宜穩居左相之位,她獨寵於後宮,其兄長姜齊、舅舅鄭之舟個個身成要職。其母也是誥命封賞,榮耀加身!這樣的一個家族,還有什麼不滿足?竟然敢在朝中行專斷之事!」
左蒼狼慢慢將額頭貼在他肩上,說:「我若是說什麼,陛下定是又覺得我干政了。便索性不說了。」
慕容炎將她挽過來,抱在懷裡,說:「孤已經吩咐過王允昭,以後你的俸祿,依照貴妃制發放。你再惹事,我把你煮了!」
左蒼狼親吻他的耳垂,問:「煮了陛下吃嗎?」
那時候她的腕搭在他肩頭,腕上搭了一個精巧的珍珠腕扣,襯得肌膚生輝。慕容炎為那柔輝吸引,慢慢親吻她的手,最後將她壓在書案上,說:「我喜歡生的,活的。」
☆、第 99 章 絕境
甘孝儒遇到一個難題,秦牧雲雖然被下了獄,但是他背下了大多數罪名。其實道理也很簡單----只要姜散宜在,好歹會保住他的家人。
甘孝儒無論怎麼威逼利誘,他都沒有牽扯姜散宜。甘孝儒心裡暗暗心急,這次已經把姜散宜得罪死了,如果姜散宜平安無事,那他在朝中的日子恐怕就難了。
甘孝儒一邊命人嚴加審訊,一邊讓人暗中查找姜家的把柄。可是姜散宜此人做事素來周密,要查到他的把柄還真是不容易。甘孝儒經過豫讓橋,正逢達奚琴在河邊釣魚。
甘孝儒倒是下了轎,跟他打招呼:「瑾瑜侯真是好興致。」
達奚琴起身,說:「早就聽說這裡水美魚肥,過來一試,果然如此。」說完,從魚簍里拿出兩條肥魚,用油紙包了遞給他,「兩條鮮魚送給甘相,略表心意。」
甘孝儒哪會把兩條魚放在眼裡,有心不接,卻也不能落他的面子,於是過去接魚。甘孝儒卻突然說:「秦牧雲的案子,聽說相爺辦得不太順利。」
甘孝儒有些意外,心裡輕輕一跳,卻突然問:「侯爺也知道此事嗎?」
達奚琴微笑,說:「秦牧雲此人,當初做下此事的時候,未必沒有想到過下場。他這樣的人,不懼生死,唯一的顧慮,不過是自己的家人。如果甘相把這個顧慮去除了,當然障礙也就沒了。」
甘孝儒一怔,達奚琴說:「他如今在獄中,對外消息不通。你若是誆他稱秦家人出了什麼意外,想必他也難分真假。」
甘孝儒一想,還真是有道理,他沖達奚琴一拱手,也不再多說,接過他的兩條鮮魚,逕自去了。
第二天,已被收押入獄的秦家人身中劇毒,秦牧雲的二兒媳、兩個小孫子中毒身亡。消息傳到秦牧雲那裡,秦牧雲本來不信,但是當他看見自己孫子的屍體的時候,他目眥欲裂。甘孝儒說:「秦大人,看來你背後的靠山,並沒有打算護你的意思。要不是你這間牢房看守嚴實,只怕你也已經陪你孫子去了。」
秦牧雲咬著牙,幾乎一字一頓地說:「……我招。」
秦牧雲招供之後,甘孝儒一邊呈報慕容炎,一邊順著線索抓捕了包括鄭之舟在內的好幾位重臣,都是姜散宜的心腹,而且同樣身居要職。
一時之間,姜散宜這棵參天大樹,竟然有了動搖的跡象。
棲鳳宮裡,姜碧蘭抱著兩個孩子,聽著外面的風聲。彩綾說:「娘娘,天已不早,娘娘早日歇下吧。」
姜碧蘭搖頭,說:「你快去打聽,我父親怎麼樣了!大司農的事可有牽扯到他?」
彩綾安慰說:「娘娘且放寬了心吧。奴婢才剛出去過,相爺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