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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0:19 作者: 一度君華
    冷非顏心中一凜,側身躲避之時,已經出聲:「藏歌?」

    黑暗中,藏歌聲音陰冷:「我問你,是不是你殺了我爹娘?」

    冷非顏心下嘆息,說:「藏歌。如果我說不是,你相信嗎?」

    藏歌又是兩劍,在黑暗中被她閃過。他心下也是絕望,他不是她的對手。可是血海深仇,就此作罷嗎?他說:「我兄長藏鋒,是死在你手裡嗎?」

    冷非顏說:「藏歌,我護著慕容炎,而當時他的任務卻是要殺死慕容炎,立場相左……」

    藏歌說:「真的是你。」

    冷非顏緩緩說:「好吧,是我。」

    藏歌悲聲道:「可你還裝作天真無邪,陪我在晉薊古道的密林里,一遍又一遍地尋他。冷非顏,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心肝?」

    冷非顏說:「那時候,你於我而言不過是個陌生人。藏歌,如果當時我要殺你,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藏歌吼:「那你為什麼不動手?!就是為了接近我,偷習藏劍山莊的武學,以便對付我爹,對不對?!」

    冷非顏說:「藏歌,這是我最後一次向你解釋,我沒有殺藏天齊,也沒有殺藏劍山莊的老弱婦孺,你中了別人的jian計。」

    藏歌說:「我爹手上的傷,為什麼會跟你的兵器吻合?」

    冷非顏說:「因為我砍了他的手。當時燕樓確實接到屠滅藏劍山莊的命令,但是我也知道,當時的藏劍山莊其實已經名存實亡。我是約了藏天齊決鬥,但是我沒有殺他!你想一想,如果最初我接近你,只是為了偷學藏劍山莊的武學。那麼藏天齊死後,我接近你是為了什麼?」

    藏歌發狂一般喊:「這麼多年,你對我可曾說過一句真話?!你到底是怎麼樣冷血無恥的一個人,才會用沾滿我至親鮮血的一雙手,過來擁抱我?!」

    冷非顏不再解釋了,黑暗掩藏著她的面容,她說:「我對你的解釋,就此結束。別說我沒有殺藏天齊,就算是我殺了他,憑你,可以報仇嗎?」

    藏歌慢慢握緊劍,冷非顏說:「來啊,給你一個機會。」

    藏歌劍風如雨,瞬間籠罩住她全身各處。那樣的速度,已經是他的極限,可是仍然困不住冷非顏。她的劍是無處捕捉的風,在他的劍網之間無形遊走。

    藏歌幾乎絕望,數劍下去,卻一直困在她的招式之中。

    冷非顏說:「你拿什麼報仇?就憑你這三腳貓一樣的功夫?」

    藏歌怒吼一聲,不再防守,每一劍都是大開大闔地進攻。冷非顏輕意地擊飛他掌中劍刃,制住了他的穴道,然後扛著他,迅速離開唱經樓。夜色昏沉,她說:「我不管你怎麼想,但是我接下來的話你聽清楚。你的行蹤已經暴露,有人想讓我們自相殘殺。現在我帶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藏歌不能說話,只能轉動眼睛。冷非顏帶著他,正準備離開唱經樓,突然外面箭矢如雨而至!

    冷非顏一驚,她是能夠躲避,但是藏歌卻是無法動彈的。眼看所有箭矢都直奔他而去,冷非顏手中劍勢如虹,擋在他面前,將流矢一一擊落。但是萬箭齊發,她又不是千手觀音,當即就有兩支羽箭透體而過。

    她悶哼一聲,已經回手解開了藏歌的穴道。然後藏歌回手,一把短刃刺入她腰中。冷非顏微怔,身後又是一箭貼著耳際而過。她輕聲說:「你非要在這時候動手嗎?」

    藏歌咬著牙,他應該覺得快意,可是聲音卻哽咽:「我恨你。」

    冷非顏左手覆上他握著短刃的手,說:「我知道。」

    那時候藏歌的匕首卡在她腰中,而她的長劍在手。只消一劍,便可令他人頭落地,血濺當場。然而她只是緩緩抽出那匕首,一側身躲到圓柱之後,撕了衣帶,纏緊傷口。  藏歌說:「你為什麼不殺了我?你欺騙我、羞辱我,你讓我覺得我活著就是個廢物!你有那麼多機會,為什麼不連我一起殺掉!!」

    冷非顏吃吃地笑,說:「因為我愛你啊。」藏歌怔住,她繫緊傷口,握著劍重又站起身來,外面的禁衛軍已經圍住了唱經樓,昏黃的燈光中,他們終於能夠看清彼此的臉。

    藏歌臉上淚痕未乾,冷非顏找了個刁鑽的角落,準備殺出去,突然又回頭,莞爾一笑:「可能說出來,你也不會相信吧。」

    她猛然撞破窗棱,躍至樓外。封平大吃一驚,立刻再度令人放箭。然而不過電光火石之間,冷非顏已經就近抓了兩個禁衛軍,擋住箭雨,躥至弓箭手之中。

    封平只好大聲道:「放箭!」再不顧那些「自己人」。

    弓箭手一片一片地倒下,冷非顏左躲右閃,一邊利用這些人躲避箭矢,一邊手中劍如切菜砍瓜。封平突然也暗自心驚了----這個人!這個可怕的人!

    他連連退後,手中雖有刀在,然而仍大聲喊:「端木傷!」

    話音剛落,冷非顏的劍已經到了他面前。他根本就不敢出招,一味地只是躲閃。就在這時候,一把劍格住了冷非顏,端木柔出現在封平身邊,頭也沒回,說了句:「封統領暫退。」

    封平哪用他說,冷非顏的劍,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嗎?

    端木柔的劍法,比封平又要強上許多。冷非顏帶著傷,氣息多少有些影響。但是她嘴角仍然帶著淺淺的笑意,她的劍是血紅的,飽飲鮮血。她的眼神也是血紅的,在昏黃火把之中,張狂飛揚,骨肉堆積成山,亦不過魔的盛宴。

    唱經樓中,藏歌正要出來,突然圓柱里一聲響,有個人破柱而出。他轉過頭,就看見端木傷。藏歌就算再笨,也已經明白過來----冷非顏說的是真的,有人處心積慮,要取她性命!

    他說:「是你們約我到這裡來的?」對方準備如此周詳,顯然已經籌備多時了。

    端木傷緩緩走到他面前,說:「如果不是託了藏大俠的福,我們要對付燕樓樓主,恐怕會有點吃力。說起來,真要多謝藏兄。」

    藏歌說:「端木傷,你上次在法常寺山林之中的喊話,是真的嗎?」

    端木傷說:「藏天齊也算一代豪傑,怎麼把兒子教得這麼天真?」

    藏歌握緊劍,返身一劍刺來。端木傷與他纏鬥,藏歌雖然天賦不錯,但是畢竟年輕時未曾在劍法方面下功夫。端木傷幾劍下去,已經將他逼得從窗口退開,他的劍在藏歌身上劃下傷口,然而卻並不殺死他。

    藏歌咬緊牙,幾乎狂亂地出招,端木傷身上也被刺了兩劍。他皺眉,一個側身,跳窗而出,落在唱經樓外。那時候端木柔已經被逼得手忙腳亂,但是冷非顏的情況也有些不好。

    她的內力,本就是陰柔為主,但是雪盞的氣勁在她體內遊走,她只是一直忍著不吐血而已。

    此時端木傷再加入戰局,她後背立刻被劃下一道劍傷,劍鋒一斜,幾乎劃下一大塊皮來。血迅速染紅衣衫。冷非顏回劍相擋,端木柔很快加強攻勢。他們兄弟二人,配合絕佳,這樣的情況之下,只要慢慢消磨,待她鮮血流干,總有得勝之時。

    此時藏歌亦跳下來,封平上去攔住他。藏歌對戰封平雖然有勝算,但是也需要時間。

    這樣的安排,簡直天依無fèng。

    但是突然之間,有人衝過來,一劍將封平刺了個對穿!封平吃了一驚,轉回頭,看見巫蠱冰冷的眼神。他帶來的禁軍已經死得差不多了,這時候一刀逼退巫蠱,身上血流如注,再不敢上前。

    巫蠱的功夫不好,他是將領出身,論武功,怎麼會是這些江湖人的對手?何況在這裡的幾個人,個個都是絕頂的高手。他只有救下藏歌。藏歌沒有猶豫,衝過去迅速將端木傷從戰局中分離出來,不讓他和端木柔有雙劍合璧的機會。

    冷非顏呼吸慢慢加重,轉頭對藏歌和巫蠱說:「不要糾纏,走!」

    巫蠱和藏歌且戰且退,端木柔見一時半會無法取勝,也沒有再追的意思。冷非顏帶著藏歌飛快地離開唱經樓,此時離開晉陽明顯不智,她說:「先去法常寺,不久之前封平才搜過那裡一次,如今應該不敢再搜。」

    藏歌點頭,正要說話,突然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黑血。冷非顏怔住----端木傷的劍淬過毒。她迅速從腰間翻出楊漣亭留給她的各種解藥,如今也不顧其他,盡數塞進藏歌嘴裡。

    然而毒藥這東西,藥不對症,如何見效?

    何況端木傷既然有意淬毒對付她,當然不會用平常毒物。巫蠱急道:「我們必須快點離開,他如今可是逆黨,一旦禁軍追來,只怕大勢不好。」

    藏歌看了她一眼,說:「你我恩仇已了,你走吧,不要管我。」

    冷非顏嘆了一口氣,說:「巫蠱,你帶他前往法常寺,我回去找端木傷!」

    巫蠱急忙攔住她,說:「端木傷說不定也正等著你回去自投羅網!你覺得你去了,他們便會交出解藥嗎?何況這是什麼毒,到底有沒有解藥我們也不知道。雪盞大師素來精通醫術,說不定他能解此毒!」

    冷非顏想了想,抱起藏歌,說:「先去法常寺。」

    雪盞大師也是剛剛回到法常寺,身上幾處傷,其他地方都不要緊,只有右手虎口的傷勢非常嚴重。如果右手落下終身殘疾,他的拳法幾乎也就廢了一大半了。

    他正在上藥,突然聽見風聲----有人進來?

    冷非顏當然沒有敲門,而這時候,整個寺廟的僧人都已經歇下,只有雪盞大師禪房還亮著燈。她直接推門進來,把藏歌放在雪盞大師的床榻上:「大師,寒喧暫免,幫我看看他中了什麼毒,何法可解!」

    雪盞大師也看見藏歌臉色不對,只好上前,許久之後,皺眉道:「這……是西域一種奇毒,需要血脂花得解。但是血脂花一向長在煙障之地,極不易得。」

    冷非顏說:「我去一趟拜玉教,楊漣亭應該有辦法。」

    雪盞大師看了她一眼,緩緩搖頭,說:「拜玉教在姑she山,來去最快也要一天一夜。這位施主怕是只有一個半時辰的命了。」

    冷非顏微怔,問:「整個晉陽城,找不出一株血脂花?」

    雪盞大師看她,說:「整個晉陽城,只有一個地方有。此花通體血紅,容易辨認,但是這樣明顯的局,樓主難道看不出下毒之人的心思嗎?」

    冷非顏問:「在哪裡?」

    雪盞嘆氣,說:「宮裡。」

    冷非顏緩緩出了法常寺,巫蠱跟在他身後,問:「難道你真的要到進宮裡取血脂花不成?」

    冷非顏說:「照顧好他,我去去就來。」

    巫蠱說:「你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身份嗎?他是逆黨!冷非顏,你瘋了。」

    冷非顏轉過頭,抬手輕觸他的下巴,說:「其實我沒有瘋。」

    法常寺外百級長階,她白衣蕭蕭,拾階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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