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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0:19 作者: 一度君華
    端木柔說:「雪盞大師,逆黨慕容若一路逃往法常寺,我等追至山下,見他拾階而來,大師不會不知道吧?」

    雪盞說:「竟有這等事嗎?老納確實未曾得見,諸位施主如若不信,還請入寺搜查。但是法常寺乃千年古剎,歷來受天家供奉,也不是任何人說搜就能搜來的。請問幾位施主,既然緝拿逆黨,如今幾位在朝中所任何職?」

    端木柔怔住,雪盞說:「請哪位大人出示印綬。」

    端木柔怒道:「你簡直強詞奪理!」

    雪盞雙手再合十,低誦佛號:「如此看來,盟主不會奉皇命而來?」

    端木柔說:「我端木家族如今執江湖武林之牛耳,抓拿一個逆黨,需要出示什麼印綬?難道雪盞大師不認識我嗎?」

    雪盞大師寸步不讓,說:「話雖如此,然而法常寺畢竟是個講王法的地方。豈能任江湖人說搜就搜?」

    端木柔說:「如此看來,大師是要賜教幾招了?」

    雪盞大師說:「不敢當。」

    端木柔眉頭微皺,這雪盞大師今年已經將近古稀,若論內力,自己這裡的人,真有人是他的對手嗎?萬一輸了,可不僅是顏面受損,能不能活著就是個問題。

    他咬咬牙,轉身對身後的心腹道:「回去向陛下請旨。」

    對方答應一聲,下山而去。

    ☆、第 84 章 幸會

    法常寺到宮裡,還是有點距離。端木家族的人前去請旨,端木柔和雪盞大師對峙。

    松林竹海之中,藏歌捂著胸前的傷口,五指已經被鮮血浸透。這時候來救他的,除了冷非顏還會有誰?冷非顏傾身解開他的上衣,為他止血,又找了傷藥為他上藥。那熟悉的指尖,按在他的傷處,溫度撕心。

    藏歌注視她熟悉的眉眼,問:「你到底是誰?」

    冷非顏說:「你猜不到嗎?不難猜啊。」

    藏歌目光中的複雜情愫緩緩褪盡,他說:「燕樓樓主。」除了燕樓樓主冷非顏,誰能夠逼得端木柔毫無招架之力?這個人一直以來便極少現身江湖,又或者,她見的人、辦的事,都沒有留下什麼活口。就連當初藏劍山莊費心查找,也沒有查到她的身份。

    冷非顏向他伸出手,說:「冷非顏,幸會。」

    藏歌只覺得齒唇僵硬,那些曾有過的耳鬢廝磨、恩愛歡歌,他的顏妍,根本就沒有存在過。他說:「你一直在騙我。」

    冷非顏替他包紮好傷口,說:「有什麼奇怪的?你這樣的人,我不騙你也會有別人來騙啊。」說完,又掏了一粒傷藥,捏住他的下巴,餵進他嘴裡。動作熟稔,好像只是餵他一枚糖果。

    藏歌撥開她的手,幾乎不敢相信她的冷淡與鎮定。他說:「你一直為慕容炎效力?」

    冷非顏聳聳肩,說:「我只為我自己效力。你還能不能走了?」

    藏歌突然拉過她,雙手掐住她的肩膀:「你把我當什麼?傻瓜嗎?我還一直在牽掛你!我還……」他雙唇顫抖,冷非顏微笑著颳了刮他的鼻子,說:「我也一直在牽掛你啊。看見你無恙,挺好的。」

    藏歌只覺得深重的悲哀,他輕聲說:「顏妍。」

    不,這不是真的。一定只是一場夢。

    那時候竹海又翻起風浪,月光細碎。冷非顏緩緩展臂抱住了他。那氣息,依舊熟悉而安穩。她輕聲說:「別再去找慕容若了,你們鬥不過他。我送你離開晉陽。」

    藏歌伸出雙手,想要回抱她,但是他沒有。他雙手緊握成拳,說:「我不會離開,如果報不了家仇,我會死在晉陽。」

    冷非顏沒有說話,藏歌突然問:「是誰殺了我爹娘?」

    冷非顏說:「據我得到的消息,應該是端木傷動的手。」

    藏歌不信,說:「端木傷不可能是我爹的對手。」

    「呃……」冷非顏鬆開他,說:「也可能還有一些別的原因,讓他可以得手。江湖中人要殺人,不一定只靠身手。」

    藏歌又想起自己回到舊宅時,看見爹娘的慘狀,他說:「他一定是以我娘相要挾!」他慢慢咬緊牙關,冷非顏含含糊糊地說:「這個……嗯,也許吧。」

    藏歌說:「我要讓端木傷血債血償!」

    冷非顏說:「說實話,現在……憑你,有點困難。有時候,人可以依靠勇氣,但是勇氣和信念,畢竟有限。你現在一個人,跟端木傷單打獨鬥有幾成勝算?何況端木傷不會跟你單打獨鬥!他只要支會封平一聲,你要面對的就是江湖和整個朝廷,還有……」還有燕樓。剩下的話她沒說。

    藏歌不說話,冷非顏輕輕按住他的肩,說:「離開晉陽,就算是留得青山在吧。日後此事淡忘了,你身手有所精進,再來找他尋仇也是可以。」

    藏歌說:「你為什麼要幫我?」

    冷非顏捧起他的臉,在他額間印下一個吻,說:「你我之間,本無冤讎。甚至可以說,是一對愛侶。我為什麼不幫你?」

    前方傳來幾聲頗有節奏的鳥鳴,冷非顏說:「我有點事,你躲在這裡,等朝廷撤兵之後,我會來找你。」

    說罷,也不等他回應,抽身而去。

    彼時端木家族已經請回了聖旨,法常寺乃皇家寺廟,確實也不是端木家族說搜就能搜的。慕容炎派了封平過來。封平領著禁衛軍,進到寺院之後,立刻封山搜索。

    然而任憑他們掘地三尺,卻並沒有發現慕容若的蹤跡。寺中每一個僧人,封平都仔細檢查過,最後一無所獲。

    次日,端木柔等人都只好撤離,封平跟端木兄弟一同回到晉陽城中,端木柔說:「怪事,昨夜我們明明追著慕容若到了法常寺,怎麼可能不見蹤影?」

    封平說:「要擒獲他,我們還需要一個人的幫助。」

    端木傷倒是知道,說:「姜丞相?」

    封平點頭。

    三個人暗暗去往姜府,姜散宜剛剛下朝。昨夜便聽說慕容若潛回晉陽城,慕容炎一怒之下,殺了唱經樓數百僧眾的事。如今三個人過來,他也不驚訝,問:「昨夜到底發生了何事?」

    端木傷將事情都說了,封平坐在旁邊,一邊聽一邊皺眉頭。姜散宜略略沉吟,說:「你確定冷非顏是有意放走藏歌?」

    端木傷點頭:「她劍法……在我之上,如果真的有意取藏歌性命,絕不可能任由他逃脫。必是手下留情。」

    姜散宜說:「如此看來,兩個人是舊識。」

    端木柔也說:「當時在法常寺山門之下,藏歌掩護慕容若上山求救,我眼見得已經可以取藏歌性命,一個蒙面黑衣人突然出現,救走了他。如今聽你這般說來,這個人莫非正是冷非顏?」

    姜散宜喝了一口茶,微笑:「如果真是這樣,就容易了。」

    端木柔說:「不瞞丞相,如今慕容若突然憑空消失,實在是可疑。」

    封平也道:「我派人搜索了法常寺各處,確實沒有發現慕容若的影子。」

    姜散宜說:「法常寺乃古剎,深山路徑複雜,有多少暗格密室,若真是有心藏人,又豈會被官兵尋得?」

    封平說:「下官也這樣想,但是難道我們就任由廢太子再度逃出升天嗎?這可是大功一件。」

    姜散宜說:「不僅僅是大功。」他突然問端木傷:「當初你殺死藏天齊時,曾說過什麼來著?」

    端木傷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又問起這個,說:「當時藏天齊已經身受重傷,有人砍斷了他的一隻手。我出手之時,正逢他虛弱驚痛,殺他之時,他幾乎毫無戰力。」

    姜散宜說:「你說,誰能砍掉他一隻手?」

    端木傷與端木柔對視一眼,兩個人幾乎同時說:「冷非顏?」

    姜散宜居然哈哈大笑:「天助老夫!」

    三個人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他說:「封統領,法常寺的禁軍全部撤離,但是需要留下人手嚴密監視。如果人手不足,就由端木家族的人補上。萬萬不可走脫了慕容若。」

    封平和端木傷俱都應聲,姜散宜又說:「另外,端木公子,你要想辦法,拓得冷非顏的兵器。她跟藏天齊這樣的高手交手,一定不可能換普通兵刃。所以藏天齊腕骨的斷口,跟她的兵刃一定符合。憑著這個,你就可以去聯繫藏二公子。相信他事到如今還在輔佐慕容若,一定是為了這血海深仇。」

    端木傷眼睛一亮,說:「丞相妙棋!」

    姜散宜說:「此乃一食三鳥之計,真真是天時地利人和。」

    封平問:「何來三鳥?慕容若、藏歌和冷非顏?」

    姜散宜看了他一眼,微笑:「藏二公子算什麼東西?也值得老夫費心?」

    三個人俱都怔住。

    此時,伊廬山。左蒼狼經常出去打獵,她身子養了幾個月,倒是慢慢好起來。雪盞大師給她的藥很有用,只是再靈的藥,要想恢復到當初也是不可能的。

    她出來的時候別無長物,還是冷非顏給了一千兩銀子。對於她來說,倒足夠了。

    如今這深山之中,蛇蟻出沒,她的小屋周圍撒滿了驅蛇的藥粉,倒是沒有蛇蟲進來。

    她旁邊不遠處,就是一個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子。村里人會訓養海東青,揉制皮貨也十分在行。左蒼狼打了獵物,時不時便找他們揉制。

    她養活自己一張嘴,衣食有餘,而這個村子就過得艱苦些。畢竟周圍就是屠何和山戎等部的村落。他們人多,經常欺凌旁邊的村落。強買強賣不是稀奇事。

    是以這個村子過得格外貧困,婦孺老人經常靠野菜充飢。左蒼狼看不得這些,如今自己一個人,也沒法對抗外族,只得多打些獵物,不時接濟。

    久而久之,村裡的人對她慢慢熟悉,憐她一個女子,幾次讓她搬到村子裡。左蒼狼沒有同意,如果……萬一還有人不死心,她的身份,只會給這些百姓惹來災禍吧?

    是以她一直住在山裡,村子裡的人偶爾會給她送點粟米、布匹之類。這些在邊城非常昂貴,左蒼狼不好白拿她們的東西,便每每折算成肉,有空就送下去。

    一來二往,跟大家倒是慢慢熟悉起來。

    她箭法精準,村里遇到兇猛的獵物都會請她相助。一來二去,村裡的姑娘們對她都很好。有時候做件衣服、繡個手帕之類的。偶爾去往山下的集市,甚至會帶茶葉給她。

    作為回報,左蒼狼只有將經常用到的糙藥也給她們一些。她雖為女流,卻比村里男兒所獲更豐。漸漸的,村裡有老人見她孤身一人,開始給她介紹村里最強壯勇敢的男孩,也有還沒成親的男人經常往她的小屋裡送野菜瓜果等等。

    左蒼狼哭笑不得,最後沒辦法,馴了一頭野狼,天天餵養,時不時就在小屋附近轉悠。小伙子們是不敢單獨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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