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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0:19 作者: 一度君華
    楊漣亭苦笑,說:「好了我相信你很了解了。但是你畢竟身懷有孕……身子也虛弱……周信那邊,準備很充分。你還是跟他先回去吧。」

    左蒼狼望定他,輕聲說:「無論如何,我必須跟非顏一起離開西靖。如果我走了,陛下不會管這裡還有誰。」

    楊漣亭眼中神色慢慢凝重,最後點頭:「我們一起等她。」

    ☆、第 72 章 孕期

    這一日,姜散宜剛剛下朝,正準備出宮,突然有人追了上來:「姜相!」

    姜散宜回過頭,就看見狄連忠。他有些意外,狄連忠雖然對他十分領情,但是在人前,兩個人並未表現得有多親密。他拱手道:「狄太尉,您有何事?」

    狄連忠看了一眼鄭之舟,姜散宜意領神會,示意鄭之舟先行離開。狄連忠這才說:「姜大人,我有一事,頗為不安。」

    姜散宜問:「何事?但請狄太尉明言。」

    狄連忠咬咬牙,說:「實不相瞞,當初左蒼狼被俘,其實……並不是意外。」姜散宜一怔,他索性攤開了說:「當初我與任旋交易,引她入敵彀,本以為西靖絕不會給她一線生機,卻沒想到這個任旋言而無信,西靖皇帝非但未取她性命,反而向陛下獅子大開口。而陛下竟然以城池相易。如今……更是派人全力營救。」

    姜散宜慢慢明白過來,狄連忠說:「如果她平安歸來,我只怕……她會在陛下面前極盡讒言。這可如何是好?」

    姜散宜說:「狄太尉,你可知當初任旋被俘之時,我曾三度進言,勸陛下殺之以平民憤?左蒼狼對他有救命之恩,這個人不肯取她性命,並不奇怪。」

    狄連忠急道:「姜相如今說這話有何用?!我擔心的是……」

    姜散宜想了想,說:「太尉與任旋密談,她手上可有實證?」

    狄連忠說:「這倒是沒有。但是她與陛下如此親密,哪怕是並無實證,只要幾句枕邊風,豈不是就能要了我的性命?」

    姜散宜望定他,緩緩微笑,說:「不能。」

    狄連忠怔住,待要再問,他卻大步離開了。

    左蒼狼到達盤龍谷山脈之時,已經是十一月,天氣已經開始轉涼。山中小道崎嶇,行走不易,大多時候由冷非顏抱著她走。一路坎坎坷坷,總算是到達了燕地。

    冷非顏把她放下來,左蒼狼不樂意:「再抱我一會兒。」

    冷非顏朝前面向她揚揚下巴,左蒼狼一怔,待轉頭看過去,只見溪畔,慕容炎錦袍玉帶,臨風而立。見她看過來,只是微笑。左蒼狼緊跑幾步,突然上前抱住了他。

    慕容炎一怔,許久,也不顧冷非顏和楊漣亭等人的目光,緩緩展臂,摟住了她的腰。懷中人削瘦無比,他輕吁了一口氣,說:「還好,沒有缺胳膊少腿。」

    左蒼狼這時候卻是臉紅了,這麼多年,她幾時又這般主動過?

    只是那樣日日夜夜的念想,也只有眼前這一個擁抱,如此真切。

    她鬆開他,說:「主上,我……」本想引了他的手,去觸碰她的小腹,但突然記起身後還有幾個大活人,還真是沒好意思。慕容炎拍拍她的肩,她身後,楊漣亭、冷非顏早知道二人關係,這倒是沒有。

    端木傷和端木柔還是十分奇怪,這時候也不朝這邊看。慕容炎索性說:「這次你們做得很好,人送到這裡便可,下去吧。」

    幾個人這才行禮,各自離開。

    等人都走遠了,慕容炎一把將左蒼狼抱起,也許這時候,可以說一些情深似海、相思沁血的話。可是突然之間,他什麼都不想說。左蒼狼摟著他的脖子,她一向壓抑克制,這時候卻突然說:「當時在宿鄴城,我知道落入敵人圈套的時候,我想這次一定是再劫難逃了。」

    慕容炎嗯了一聲,懷中人輕得像一片羽毛,他腳步穩健。左蒼狼又說:「當時我想,我身而為將,死在沙場,也不算撼事。但是後來,我想我一定要回來,活著回來。」慕容炎低下頭,迎上她的目光,她目光溫柔欲滴,輕聲說:「陛下,我懷孕了。」

    慕容炎腳步微頓,隨後如常。他輕聲問:「幾時的事,為何無人傳報與孤?」

    左蒼狼將臉貼在他的胸口,說:「六個多月了。」

    慕容炎看了一眼她的小腹,她實在是太瘦削了,肚子微鼓,卻不像懷孕六個月的樣子。左蒼狼看了看他的神色,說:「陛下?」

    慕容炎把她放到地上,伸手觸摸她的小腹,說:「阿左。」

    左蒼狼說:「陛下不高興嗎?」

    慕容炎說:「怎麼會呢?只是想到這一路艱險,不免心驚。幸好你與它盡皆平安。」

    左蒼狼慢慢靠在他肩頭,慕容炎感覺到她小腹中,有一絲微弱的胎動。他怔住。左蒼狼說:「如今我的身份,畢竟不適合將此事公之於眾,我想,先不回晉陽,等生下他之後,再作打算。」

    慕容炎拍拍她的肩,說:「無論如何,終歸是孤的骨肉,豈能流落在外?」

    左蒼狼微怔,他輕輕撫摸她的長髮,說:「反正溫夫人什麼的,也只是個虛名。包括溫行野在內,大家都知道。如今事已至此,阿左,回宮之後,孤會向朝臣公開此事。」

    山風過耳,左蒼狼只覺回聲隱隱,有一種幻聽的錯覺。慕容炎的目光卻是鄭重而堅定的,他說:「孤會給你一個妃位,這個孩子,會是孤的長子。」

    左蒼狼握緊他的手,那一刻,所有的苦難全都值得。她輕聲說:「能得陛下此言,微臣死而無怨。但是如此一來,恐於陛下聲名不利。依微臣之言,還是……」

    慕容炎不待她說完,重又抱起她,說:「孤總不能,為了半世虛名,不顧自己的骨肉……和、和你。」

    左蒼狼依偎在他懷中,初冬的深山只有松柏仍青。耳邊流水涓涓,天上的流雲散了又聚,這人間平靜而美好,於是那些在敵國所受的磨難與傷害,慢慢痊癒。

    他的目光,是療傷的聖品。

    車駕駛進晉陽城,只有城門吏例行檢查了一番,見慕容炎在車駕之中,他也是嚇了一跳,待要行禮,慕容炎卻說:「免了,不要驚動旁人。」

    於是守城的官兵悄無聲息地放了行。

    一路回到宮中,慕容炎仍舊把她送回南清宮。王允昭急令宮人上了些吃食,讓她先墊墊肚子,慕容炎隨後召太醫過來為她診治。

    太醫令海蘊和太醫丞趙紫恩都趕了過來,一同過來的,還有王后姜碧蘭。慕容炎守在左蒼狼榻邊,那時候南清宮的寢殿裡,暖爐燒得正旺。她身著輕薄柔軟的睡袍,長發披散,整個人少了一絲剛毅,多了一種別樣的柔情。

    慕容炎守在她榻邊,外面有人高聲道:「王后娘娘駕到。」

    左蒼狼微怔,待要起身,慕容炎抬手示意不用。這時候,姜碧蘭當先進來。不待慕容炎開口,先問:「陛下這是怎麼了?回宮先召太醫,可是哪裡不舒服?」

    話落,似乎這才看見榻上的左蒼狼,復又笑道:「將軍?聽聞將軍不幸落入西靖賊人之手,如今平安歸來,真是再好不過。」

    左蒼狼說:「承蒙王后娘娘惦念。」

    姜碧蘭笑著說:「陛下急召太醫,可是將軍哪裡不適?」

    慕容炎揮揮手,太醫令海蘊上前,準備替她診脈,左蒼狼不肯伸手,說:「趙太醫。」趙紫恩這才上前,海蘊的臉色非常難看,卻還是退讓至一邊。

    趙紫恩仔細替她診脈,良久,難掩驚詫,說:「將軍……」他回頭看了一眼慕容炎,慕容炎緩緩說:「左將軍身懷有孕,這是一件大喜事,你不必隱瞞。」

    滿殿宮人都變了臉色,姜碧蘭更是如受重擊。隨後,她說:「這就奇怪了,左將軍乃是溫帥之妻,溫帥去世已有數載,不知左將軍孕從何來?」

    慕容炎回過頭,迎著她的目光說:「阿左和溫帥,本無姻緣。溫帥與其妻一直恩愛,納她為妾,亦不過只是緣於愛才之心。如今亡者已逝,而定國公夫婦老無所依,孤這才命阿左支撐溫氏門楣。」

    姜碧蘭面色慘白,他這樣說,是鐵定要給她一個身份了?!

    果然,慕容炎緩緩說:「如今,孤不能讓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也是時候,給她一個名份了。」

    姜碧蘭只覺唇邊一甜,銀牙竟是將唇咬破。她說:「陛下若是如此,欲置軍中溫氏舊部於何地?」

    慕容炎握住左蒼狼的手,說:「世事多變,豈能兩全?」

    趙紫恩當然什麼也不敢說,他一個太醫,能說什麼?認真把完脈之後,他說:「將軍身體虛弱,好在胎象還平穩。只是未來必須臥床靜養,飲食方面更要注意,萬不可再疏忽大意。」

    左蒼狼握住慕容炎的手,慕容炎與她目光相對,說:「朝臣之事,自有孤出面澄清。你好好靜養便是。如今宮中,只有你與王后,四妃封號都是虛銜,你看看想要哪一個。孤明日讓宗正擬來便是。」

    左蒼狼抿唇,一切驚疑如夢。姜碧蘭右手握緊,指甲刺入血肉----就這麼當著她這個王后,讓這個女人自擬封號。他可有把自己放在眼裡過?

    她心中銜恨已極,旁邊趙紫恩已經診完脈,慕容炎說:「以後南清宮裡的事,就由你親自照顧。務必小心仔細,不得假手他人。」

    趙紫恩躬身道:「微臣榮幸。陛下請放心,將軍只要遵從微臣醫囑,五個月之後,保准陛下喜得龍嗣。」

    慕容炎神情慢慢凝固,左蒼狼輕聲問:「你說什麼?」

    趙紫恩看看她,又看看慕容炎,說:「將軍如今有五個月身孕,五個月之後,當可喜得皇嗣。這……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左蒼狼一個枕頭扔過去,怒道:「趙太醫,你最好明白你在說什麼!」心中憤怒難以言表,五個月之前,她在小泉山,怎麼可能是那個時候懷的孕?!

    慕容炎的眸色也慢慢沉下來,說:「太醫丞,你的診治是否有誤?」

    趙紫恩一臉驚詫:「陛下,以將軍的脈象看來,真是懷孕五個月不會有錯。」

    慕容炎看了左蒼狼一眼,轉頭對太醫令海蘊道:「太醫令。」海蘊不用他多說,立刻上前,再度為左蒼狼診脈,片刻之後,跪地道:「回稟陛下、王后,將軍腹中孩子,確實是五個月有餘,相差不會超過十日。」

    ☆、第 73 章 刀鋒

    左蒼狼用力推開海蘊,坐起來:「你們胡說!這怎麼可能!陛下,我要楊漣亭重新診脈!」

    慕容炎沒說話,旁邊姜碧蘭說:「左將軍這話就奇怪了,宮裡的太醫令和太醫丞你都信不過,反而相信拜玉教的人。這楊漣亭如今是拜玉教教主,將軍指名道姓要他來為將軍診治,可見將軍與其交情不淺。如此一來,他當然是向著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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