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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0:19 作者: 一度君華
可是冷非顏沒有。她的劍在劍光之中,哪怕無法突圍,仍然快若奔雷、穩如山嶽!
巫蠱在旁邊,他想幫忙,可是他完全沒有辦法幫忙。絕世高手的對決,快到眼花繚亂,然而攻防之間,卻完美到無懈可擊。
時間越久,藏天齊越心驚----這個人……
先前的問題,幾乎已經不必問。藏鋒與藏宵如果死在這個人手裡,那就不奇怪了。他幾乎咬牙切齒地問:「你是慕容炎的人?」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一直藉藉無名?
可是那個人仍然只是笑著說:「你話太多。」
藏天齊教導門下弟子,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動怒,無論對手是誰,一定要保持清醒。他非常明白穩定的情緒,對於一個劍客而言意味著什麼。然而面前的人,就有一個冷靜而強大的靈魂。
她身上已經有三處傷口,但是鮮血如同破開她靈魂的封印,她不畏懼,不仇恨。鮮血讓她漸漸陷入一種瘋狂的興奮。
百招了,藏天齊發現眼前的人開始破開自己的劍網。他失聲道:「你……怎麼可能!!」
這個人對藏劍山莊的劍法,簡直瞭若指掌!
初次交手,她敗給藏天齊的是多年的經驗和內力,但是很快的,隨著藏天齊對自己實力越來越多的暴露,她開始掌握節奏,慢慢破開了他的劍網。
最後她所用的招式,甚至很多都化用自藏劍山莊的絕密劍法!
「你到底是誰?!」藏天齊厲聲道。
冷非顏沒說話,劍若流光,穿透他的劍網,在他胸口劃出一道血痕。藏天齊後退了一步,眼中驚怒無法掩飾。冷非顏說:「你相信我能勝你嗎?」
藏天齊喘著粗氣,還在震驚之中。左蒼狼說:「我燕樓還有好手百餘人,至少有五人能與藏宵單獨一戰,有二人能媲美藏鋒。如果今天我帶著他們過來,你覺得你有幾分勝算?」
藏天齊慢慢咬牙:「真的是你殺了藏鋒和藏宵!」
冷非顏在青苔上蹭了蹭軟鞋上的泥垢,說:「江湖中人,本就是以命相搏,誰死在誰手裡都不奇怪。」
藏天齊說:「你簡直狂妄之極!」
手中劍挾風來,驚起飛葉傷人。冷非顏橫劍相格,這一次,兩個人都是直接近身相搏,劍鋒流轉之快,將旋轉的飛葉攪成飛灰。藏天齊卻漸漸覺得無力,他的劍每傷她一分,她的劍就更鋒利一分。
這樣的人,這樣的一種人……無懼無畏,無生無死,每一戰都是她的最後一戰。她會為此流盡最後一滴血,拼卻一切。
在劍網越籠越緊的時候,藏天齊終於抓住一個時機,一劍刺中了她。然而冷非顏不退反進,鋒利的劍身穿透她,卻也限制了他!她右手飛快地揮出三劍,藏天齊只覺得右臂一輕,他低下頭,只見右臂手肘處血流如注。
他的右手卻未墜地,還握著劍,而劍仍然刺入冷非顏身體。
他緩緩後退,冷非顏身上傷處更多,她緩緩將劍拔出體內,隨手點了幾位穴道止血,然後說:「你輸了。」
那時候她一身浴血,然而整個人卻如同復生於死屍之上的厲鬼,妖冶而魔魅。藏天齊說:「冷非顏,」他竟然記住了她的名字,「你為什麼……竟會忠於慕容炎那樣的人?」
冷非顏解了衣帶,勒住被貫穿的傷處,說:「我從不忠於任何人。」
藏天齊說:「那你為什麼屢屢和燕王作對?難道是為了錢?如果是為了錢……」他勒緊血流不止的斷腕,說:「太子也可以給你,而且絕對大於慕容炎給你的好處!」
冷非顏說:「我要的,太子給不了。燕王也給不了,他們都太弱了。」
藏天齊說:「為什麼?他們才是大燕正統!慕容炎這種鷹視狼顧之徒,難道反而能給你什麼嗎?」
冷非顏說:「正統?」她緩緩逼近藏天齊,說:「我不關心誰是正統。我也不關心,慕容炎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目光平靜無波,藏天齊被逼得退無可退,他閉上眼睛,說:「既然如此,藏某也不是貪生怕死之徒。我一生用劍,敗在我劍下之人不計其數。今日喪命於你劍下,也算善始善終。」
冷非顏說:「如果我要殺你,何必跟你廢話呢?」
藏天齊睜開眼睛,冷非顏說:「你現在相信,你的存在於慕容淵或者慕容若都毫無用處了嗎?」
藏天齊沒有說話,在這之前,他其實還是心存僥倖,畢竟生未逢敵,他還驕傲。可是今日一戰,瓦解的不僅是他的武功,還有他的信心。冷非顏說:「如果,我讓你帶著你的親眷,離開大燕,此生此世,永不踏入玉喉關半步,你願意嗎?」
藏天齊說:「你不殺我?」
冷非顏揚了揚手裡的劍,說:「你不同意我再殺你。殺完了你,再去殺你的妻兒老小,整個藏劍山莊雞犬不留。」
藏天齊驚住。冷非顏問:「我不想站在這裡,這裡風太大。給我你的回答。」
藏天齊再開口,字句艱難,說:「我……我帶著我的妻兒老小,退出玉喉關。從此以後,藏劍山莊子孫後代,永不踏入大燕一步。」
冷非顏還劍入鞘,轉身離開,示意巫蠱跟上。
她的背影窈窕婀娜,藏天齊問:「冷女俠,你幫助慕容炎,到底有何企圖?」冷非顏腳步未停,顯然並不準備回答,藏天齊說:「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兒子和我最心愛的弟子,到底為什麼喪命於你劍下。」
冷非顏身形微頓,說:「盛世太平。」
藏天齊怔住,冷非顏繼續前行。從握刀殺人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再沒有人能夠拯救我們。但終歸還是希望,這天下少一些像我們這樣的人。 為此,我的衣衫可以沾血,我的情愛可以幻滅。我可以生活在陰影里,失去一切。
等到下了山,巫蠱想過來攙扶冷非顏。冷非顏避開他的手,說:「我們接到的命令,是剷除藏劍山莊。」
巫蠱面無表情,說:「原來你記得。」
冷非顏一笑,貝齒都是血紅的。她說:「所以你要等一等,等到藏劍山莊的人都離開燕地,再將消息返入宮中。」
巫蠱說:「為了你的小白臉?你可真是煞費苦心。」
冷非顏笑得直不起腰,傷口鮮血瞬間染紅衣帶,她似乎不知疼痛,只是說:「巫蠱,比起他你更像小白臉,除了吃醋什麼都不會。」
巫蠱氣得臉色鐵青,半晌卻終究還是說:「我們擅作主張,他可能會懷疑你的忠誠。」
冷非顏輕輕按住傷口,笑著說:「他一直就知道,我從未有過忠誠。」
藏天齊返回現在藏劍山莊臨時的住宅,藏夫人見他一身血,早已是嚇得面無人色:「老爺!您這是……」然後她就發現藏天齊的右手,至肘以下,都沒有了。
她握著那斷臂,眼淚噴薄而出:「老爺!」
藏天齊拍拍她的背,說:「不要緊,還有一條命在,已是別人手下留情。不必痛惜。」
藏夫人說:「到底是誰,連老爺您也……」
藏天齊進到屋裡,說:「不必再說了,立刻發信召回藏歌。通知所有藏家人,收拾細軟,我們儘快離開大燕。」
藏夫人聽到這裡,倒是鬆了一口氣,問:「老爺不再插手燕王的事了嗎?」
藏天齊在桌邊坐下來,看了一眼自己的斷臂,說:「我已盡力,藏劍山莊如今毫無戰力,我總不能連藏歌也搭上。」他用左手拍拍愛妻的手背,說:「走吧,以後這天家之事,咱們再也不管了。」
藏夫人擦乾眼淚,說:「我這就派人傳信給藏歌。」
藏天齊點點頭:「讓他直接前往玉喉關等候,我們必須儘快離開。」冷非顏能夠準確地在伊廬山南脊找到他,可以想像,她對整個藏劍山莊的動向,必定瞭若指掌。
慕容炎這樣狠辣的人,不會只是派人警告他。萬一對方改變主意,他們只有任人宰割。
而此時,封平正在跟姜散宜喝酒。姜散宜府上,不僅酒好,歌伎也好。封平與他同飲,姜散宜說:「封統領覺得,此舞如何?」
封平說:「我等粗人,不通音律舞曲。」
姜散宜大笑,說:「男人不是一定要懂音律,但是女人是一定要懂的。」說罷一拍手,兩名舞伎步履輕盈地走過來,水袖帶香,輕輕撫過他的臉頰。最後順勢倒入他懷裡,封平沒有拒絕。
姜散宜說:「說起來,我一直想將犬子姜齊安置於軍中。但是總是不得時機,封統領跟隨陛下年深日久,可否提點一二。」
懷中美人舉杯,餵了封平一口酒。封平說:「陛下對左蒼狼十分信任,姜相就算能安排姜公子進入軍中,也不會得到重用。軍中多是溫砌舊部,全都向著左蒼狼,不會給他機會建立軍功。」
姜散宜沉吟不語,其實他也知道,只是他更知道,軍權有多重要。
封平說:「不過,姜相眼下有另一件緊要的事可以做。」
姜散宜頓時轉過頭,說:「封統領請講!」
封平說:「陛下初時勢微,總有些見不得光的事,無法從明面上去做。比如經營酒色場所、不擇手段地斂財,甚至……暗殺一些棘手礙眼的人。」
姜散宜心中一跳,其實他早就知道。
當時王后讓他去請藏劍山莊的人除掉慕容炎,他就派人去過。然而藏劍山莊鎩羽而歸,慕容炎安然無恙。藏劍山莊在江湖中的威名,他雖然身在朝堂,卻也是聽聞過的。
慕容炎手裡如果沒有這樣的高手,早就死在暗箭之下了。他說:「只是這樣的勢力,陛下必定不希望我等知道。我又有何事可做呢?」
封平看了他一眼,說:「眼下掌握這個勢力的人,已經數次惹陛下不悅。而現在她正在辦的事,出了一個很大的紕漏。正是丞相的天賜良機。」
☆、第 59 章 忠心
天賜良機?
姜散宜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已經十分震驚,看來封平對慕容炎暗中的勢力,了解頗多。他問:「何為良機?還請封統領明言。」
封平又喝了一口酒,緩緩摟緊懷中美人,說:「太上皇流亡途中,江湖勢力藏劍山莊一直暗中保護。」姜散宜點點頭,明月台一案正是他主審,他當然知道這幾個刺客就是藏劍山莊的人。
而且跟著慕容淵逃亡的一路之上,他跟藏劍山莊莊主藏天齊並不陌生。
封平說:「陛下早就視藏劍山莊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拔之而後快。前幾天,他下令燕樓剷除藏劍山莊,雞犬不留。」
姜散宜眉頭微皺,說:「封統領的意思,是說這件事,燕樓的人並沒有辦好?」
封平說:「我在燕樓的眼線回報,燕樓樓主冷非顏不是沒有辦好,而是一直拖沓,並不打算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