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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0:19 作者: 一度君華
姜碧蘭笑說:「不過溫家二老畢竟不是將軍的血親,也難怪將軍不放在心上。但是將軍,人不能忘本。若不是定國公,你現在還只是溫帥的一個侍妾。即使你如今位高權重、軍務繁忙了,總還是應該抽空回去看看。溫帥已經身故,您更應代他親前盡孝才是。」
左蒼狼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只是道:「謝娘娘提點。」
姜碧蘭說:「家中兩位老人年事已高,定國公又有多處戰傷。將軍可知道老爺子用什麼藥?兩個孩子喜歡什麼吃食?哪怕您親手熬煮一碗羹,我想他們也是心暖的。我聽說,上次溫帥長子僅僅因為對你出言不遜,定國公就對他行了家法。而你不僅袖手旁觀,還不讓人為他醫治。將軍,人心肉長,你怎可這樣對待溫將軍遺孤?」
左蒼狼只得起身跪下,說:「娘娘教訓得是,微臣有罪。」
姜碧蘭說:「將軍乃習武之人,不夠細緻也是有的。等稍後抄完經卷,將軍就回府吧。身為外臣,總是留宿宮中,也容易惹人閒話。」
左蒼狼隱隱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說:「微臣明白了。」姜碧蘭只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她似乎半點沒有想和自己交流的意思。而左蒼狼是真的不知道應該跟她說什麼,姜碧蘭所有讓她做的,她都覺得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姜碧蘭還要說話,外面卻有人通傳:「陛下駕到!」
眾僧忙停止念經,姜碧蘭也趕緊接駕。
慕容炎從殿外走進來,伸手扶起姜碧蘭,方才看了左蒼狼一眼,說:「都起來吧。」 左蒼狼站起身來,慕容炎牽著姜碧蘭一併坐下,她知趣地侍立下首。慕容炎說:「政務繁忙,也顧不上愛卿這邊。宮中住得可還習慣?」
這樣溫和卻疏離的關心,是君上對臣下的正常態度,當然了,是對極器重的臣屬。
左蒼狼躬身:「回陛下,一切都好。」慕容炎笑:「愛卿有傷在身,就不要站著了。來人,賜坐。」
左蒼狼抬頭看了慕容炎一眼,復又垂下眼帘。慕容炎說:「念經祈福,也就是個心意。左愛卿帶傷在身,心意到了也就是了。」他知道左蒼狼最怕這些冗長枯燥的東西。但是姜碧蘭畢竟是王后,她費心準備了這些,一點面子還是要給的。是以下朝之後方才過來。
左蒼狼說:「回陛下,微臣自回到晉陽以來,還未來得及向府中雙親問安。請陛下允許微臣回府中養傷,以免得家中雙親牽掛。」
慕容炎微怔,看了姜碧蘭一眼,姜碧蘭也在看他。他微笑,說:「愛卿孝心可嘉,如此,便回府去吧。」
左蒼狼謝恩,起身告退,出宮回府。
姜碧蘭看了一臉慕容炎的臉色,而他也在看她,漆黑如黑的瞳孔中,映出她傾世的姿容。然而那一刻,她發現自己竟然看不出他的喜怒。她細細回想,突然心驚----自相識至今,她似乎從未看出過他的喜怒。
☆、第 52 章 屠神
更漏聲聲,燭火搖曳。燕王宮裡十分安靜。
慕容炎批閱著奏摺,突然問:「燕子巢那邊,還沒有傳來消息?」
王允昭說:「冷少君派人返回消息,說是獄中刺客的身份,還在查證。」
慕容炎說:「燕子巢辦事一向迅捷,這次為什麼久無消息?孤只是想要確定這七個人是藏劍山莊的人,很複雜嗎?」
王允昭笑著說:「畢竟藏劍山莊如今在逃亡之中,想來門下弟子流落,難以確認也是有的。奴才倒是以為,冷少君小心謹慎一些,也沒有什麼不好。否則若刺客不是藏劍山莊,還有暗處的勢力在支持,豈不是將陛下暴露在危險之中嗎?」
慕容炎說:「這把劍的服從能力越來越差了。」
王允昭微怔,卻聽他又說:「無論如何,藏劍山莊孤是不打算留了。既然他們願意以死效忠父王,孤就成全他們吧。你傳令給冷非顏,剷除藏劍山莊。孤不想再看到這個江湖勢力的一根一須。」
王允昭說:「是。」
外面禁軍巡邏而過,王允昭說:「陛下,時候已經不早了,是否去娘娘宮中歇息?」
慕容炎說:「這個時候,王后想必已經歇下,就不去擾她了。」
王允昭說:「陛下這是什麼話,無論陛下什麼時候去,娘娘也都是無限歡喜呢。」
慕容炎說:「是嗎?」想了想,終於說,「那就過去吧。」
王允昭打著燈籠走在前面引路,待到臨近棲鳳宮的時候,慕容炎身上那種清冷就慢慢消失了。取而待之的,是一種如有實質的溫柔博雅。待到進了棲鳳宮,慕容炎阻止了想要前往寢殿通報的宮女,自己走進去。
他腳步聲非常輕,只見暗紅撒花的紗帳中,姜碧蘭睡得正香,美人如海棠。他撩起紗帳,更衣上榻。小心地並未驚醒她。然而她一條玉臂仍然伸過來,無比熟悉地環住了他。
慕容炎見她是真的沒醒,緩緩挪開了那修長光潔的手。這樣美麗光潔的手臂,當年王兄是不是也曾親吻迷醉過?
他這樣想,但很快便打住。如今枕邊佳人已經是自己的妻子,是自己認定一生的女人。想這些有意思? 玉喉關,冷非顏接到慕容炎的命令,上面很簡單的幾個字----剷除藏劍山莊。
她將信紙揉碎成灰,起身站在窗前。那時候玉喉關明月千里,沙與石在月色下,有種迷人的神韻。她不知不覺地嘆了一口氣,身後突然有人問:「你為什麼嘆氣?」
冷非顏轉過身,看見巫蠱站在她身後,神色冷郁。
她抬手勾起他的下巴,說:「下次你進來的時候,應該先說一聲。畢竟這也算是你家樓主我的閨房。萬一我正在換衣服、正在做什麼不體面的事,你一個大男人這麼不聲不響地闖進來,多少還是會有些尷尬。」
巫蠱握住她的手腕,說:「你身上的每一處,那些男人看得、摸得,我就不行?」
然後他突然覺得腕間一麻一痛,不由自主就彎下了腰,冷非顏一抬右膝,撞在他胸腹之處。巫蠱只覺得胃裡的酸水一股一股往上冒,腦漿子都沸騰了一樣。
冷非顏說:「你看,你真的不行。」
巫蠱好半天站不起來,根本就沒法開口,冷非顏一直等他緩得差不多了,才說:「陛下命我們剷除藏劍山莊。」
巫蠱微怔,然後有一縷近乎快意的情緒閃過眼眸,說:「連你那個藏哥哥一起?」
冷非顏說:「藏天齊這個人,身手高絕,如果硬拼,我們未必是他的對手。」
巫蠱這才明白,她說的是真的。而且她竟然已經在開始想,如何執行命令。他心裡隱隱有一絲膽寒,這些天以來,他雖不常來這裡,但是總忍不住留心冷非顏的一舉一動。
她如同一個小媳婦一樣在這裡生活,藏歌一回來,她便洗衣做飯,還跟他學會了吹笛子。有時候兩個人一起在院子裡洗衣服,通常都是藏歌動手,她坐在一邊看。說說笑笑,偶爾眼神交匯,不需言語,便似情至了深處。
可是現在,她接到殺死藏歌全家的命令之後,第一件想的事,是如何對付藏天齊。
巫蠱神色慢慢嚴肅,說:「你有辦法?」
她對月而立,青絲未綰,披散至腰際。茶白色的衣裙裙裾曳地,月光傾泄,衣袂生輝,容光傾世。巫蠱不知道為什麼,就消了火氣,說:「我再回燕樓,看看能不能聯繫到其他高手。在這期間,你不要輕舉妄動。」
冷非顏說:「你不要輕舉妄動才對。端木家族的前族長端木秋,在藏天齊手下敗過三次。最後一敗,自斷手筋,從此成為廢人一個。」巫蠱怔住,冷非顏徐徐轉身,說:「但是你信不信,我有把握勝他。」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中流露出那種驚天的狂傲與殺氣,幾乎要刺入旁人肌膚。
巫蠱當然不信,他說:「冷非顏,你瘋了。」
冷非顏笑得直不起腰,笑完之後,她神色冷卻,右手指腹輕撫他的臉頰,說:「查到他在哪裡,我屠神給你看。」
☆、第 53 章 爭執
彼時,慕容淵跟廢太子慕容若還在宿鄴一帶,本來是想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可以趁虛而入的機會。但是西靖撤兵之後,孤竹也退回了自己的小泉山。他不過剩不到一萬的殘兵,萬萬不能成事。
藏天齊一直跟在慕容淵身邊,上次的七名刺客,都是他的得意弟子。如今七人身陷詔獄,生死不明。恐怕是再也救不得了。藏劍山莊經此一敗,實力大減。
如今除了他,也就剩藏歌還有一戰之力。
而藏鋒、藏宵悄無聲息地消失,他也明白慕容炎背後肯定還有什麼未知的勢力。他心頭籠罩著陰雲,只是勸慕容淵:「陛下,現在朝中已是塵埃落定,陛下不如帶著太子,暫時離開大燕,尋求外邦之助吧。」
慕容淵幾番勸說孤竹和西靖出兵不成,眼看戰機流逝,一時之間也有些頹然,說:「可是如今放眼諸國,又有誰會真心助我呢?」
藏天齊說:「陛下何出此言?朝里朝外,偏向陛下的忠臣義士還是很多的,法常寺……」他提到這裡,終於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慕容淵說:「逆子可恨,想來當時若溫砌未敗,孤王何至如此!」
慕容若站在一邊,說:「父王,畢竟溫帥已經不在了。我們還是籌謀眼前吧。」慕容淵看過去,問:「你有何良策?」
慕容若說:「慕容炎一直向天下人宣稱,他起兵叛逆,只是為了誅殺我和母后。如今母后已經慘死於他的屠刀之下,如果父王帶著兒臣首級大張其鼓反回晉陽,他到時候又當如何封天下人之口?」
慕容淵一怔,說:「這是什麼話?我身為汝父,又是一國之君,豈能以親生骨肉的首級向逆臣叛黨議和?」
慕容若還沒開口,旁邊藏天齊說:「陛下,依糙民看來,太子殿下這話倒不失為良策。慕容炎起兵,從未說過是逼宮奪位,一直還是尊您為燕王。他自己不過是代王。是以百姓朝臣才被他的偽善的面孔所迷惑。如果陛下在眾目睽睽之下回到晉陽,則他不得不讓位於您。至於太子殿下的首級嘛,也並不是一定要以殿下人頭獻上。」
慕容淵想了想,說:「可你們相信,他起兵造反,真的不是奔著王位而去的嗎?」
藏天齊說:「陛下請想,這些日子以來,他有沒有辦法擒殺我們?」
慕容淵怔住,以前他認為慕容炎沒有向他動手,是因為慕容炎沒有這個實力。但是幾戰下來,他也開始懷疑,慕容炎一直逼得他東逃西躥,卻一直沒有得手。真的是因為實力不濟嗎?
藏天齊說:「陛下,他多次放過陛下,乃至於不肯殺死太子,其實就是因為一旦太子遇難,他再將沒有藉口逼迫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