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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0:19 作者: 一度君華
他還一臉不滿,待一回到看見溫砌的臉色,才訕訕地住了嘴。
溫砌復又盯著忙忙碌碌的左蒼狼,問:「你覺得,她怎麼樣?」
袁戲摸了摸後腦勺:「唉,溫帥,咱從軍這麼多年,女人一共也沒見過幾個。她漂不漂亮咱是答不上來。不過要是你喜歡的話……」
溫砌終於嘆了口氣:「袁戲,我是說,你覺得她這個人如何?」
袁戲說:「呃,看不出來。平時說話少,做事倒是利落。這樣的場面,也半點不虛。」
溫砌突然抬高了聲音:「阿左,你過來。」
左蒼狼轉過頭,這才發現溫砌不知何時已經到了這裡。她快步走過來,行了個禮:「溫帥。」溫砌點點頭,說:「這麼熱的天,你沒必要做這些。」
左蒼狼摘下手套,上面已經浸滿了屍油,一股惡息。她神色平靜:「天氣炎熱,屍體如何不早作處理,若是引發疫病,只怕更糟。」
溫砌點點頭,說:「陛下命我們退回宿鄴,繼續駐防。夜間開始行軍。你們都去準備吧。」
幾個將領紛紛接令,左蒼狼看了一眼諸人,欲言又止。溫砌問:「有問題?」
左蒼狼說:「恕屬下直言,這時候,溫帥是應行軍,但不是駐防。」溫砌挑眉,左蒼狼繼續說:「俞軍遭此慘敗,短時間之內不會再向我們用兵,溫帥應率軍前往馬邑城西的平度關。以防西靖入侵。」
諸人驚住,袁戲說:「西靖與我們簽定城下之盟,如今是大燕的上國,你如何斷定,他會對我們用兵?」
左蒼狼說:「因為俞國會派遣使者入靖,大肆誇耀自己的戰力。然後稱我們雖然殲滅其十五萬精銳,戰力卻也被折損得所剩無幾。然後邀西靖皇帝出兵,瓜分燕地。西靖皇帝對大燕早懷納入彀中之意,必然會興兵試探。而一旦西靖起兵,孤竹、山戎、屠何等必會認定大燕大勢已去,既而聞風而動。」
所有人都變了臉色,袁戲問:「那西靖當年率大軍入侵,都被溫帥擋於平度關外,北俞也被我們嚇破了膽,還敢再來?」
左蒼狼說:「北俞不會來,但是一定會這麼做。此戰他遭此重創,四周虎狼環顧。他為自保也好,防止大燕復仇也罷,只有走這步棋。因為只有大燕亂起來,其他野獸才顧不上身受重傷的俞國。虎狼瓜分大燕的時間,正好能給它以喘息之機。」
這番話出口,幾乎所有人都是一身冷汗。溫砌問:「依你所見,該當如何呢?」
左蒼狼說:「溫帥率少量兵士,此時行軍,前往宿鄴以西的平度關關隘。西靖大將見到溫帥本人,已知大燕有所防備,必不敢妄動。我方一面遣使前往孤竹,遊說孤竹王向俞國用兵,一面佯攻小泉山。俞國現在殘餘軍力全部駐防在燕俞邊境,以防止我們反撲。孤竹一旦同它開戰,俞國如果不調兵回防孤竹,孤竹會得手,如果調兵回防,我們則有機可趁。」
那一天的太陽很大,她發間全是灰塵和汗水,臉頰如染煙霞,唇卻很乾。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接著說:「我們雙方無論是誰得手,其他國家都會知道弱者是誰。一旦其他部族聞風而動,俞國一定會滅亡。」
她說完之後,過了很久都沒有人開口。左蒼狼看看大家,有點訕訕地,問:「我說錯了什麼嗎?」
溫砌問:「你是說,我們需要佯裝囤兵平度關,以威懾西靖,然後和孤竹一起,向北俞用兵?」
左蒼狼眉頭微皺,說:「不,大燕國庫空虛,已不堪再戰。我們只是佯攻小泉山,以牽制北俞。一旦孤竹得手,其他國家會搶著前來分一杯羹,俞國必陷入戰亂之中。我們只需要擒回俞國皇族達奚鋮和達奚琴,然後將小泉山等城池丟給山戎或者屠何。如此一來,孤竹最先起兵,必然損失慘重。而山戎和屠何損失不多,卻得利最大,三方之間必生嫌隙。無論他們是互相交戰還是防備,都可保大燕無憂。」
裨將軍許琅問:「為什麼要擒回達奚鋮等人?」
左蒼狼說:「無主之地只會更加混亂,而且達奚一族,在北俞根基深厚,民望頗高。我們擒他們在手,日後若攻北俞舊地,定是勝券在握。」
溫砌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那時候她像個大花貓,只有眼神閃動著炫目的光華。溫砌說:「今夜我帶兩萬人前往馬邑城,袁戲聽令。」
袁戲跪在地上,溫砌說:「此間軍務,由你全權處理。左蒼狼任參軍職。如至戰時,意見分歧,派兵急報予我。」
袁戲和左蒼狼均跪地領命:「是!」
溫砌看了眼左蒼狼,說:「都散了吧,袁戲留下。」等諸將都散了,溫砌轉過頭看袁戲,良久,說:「宿鄴西與北,雖在一城之中,然則營地相隔甚遠。軍情如火,即使急報,也未必來得及。」
袁戲說:「溫帥的意思是……」
溫砌說:「若論勇猛,大燕無人及你。若論智計謀略,她勝你多矣。如果意見相佐,你要多考慮她的見解。」
袁戲說:「溫帥您是知道末將的,讓我上陣殺敵,我袁戲誰也不懼。可是這些彎彎繞繞,我是真的……元帥為何非要我掌印信?」
溫砌說:「袁戲,她是二殿下的人。這個人與我們,終究不能同道而行。所以你既要用她,又要防她。一切軍務,均需親自打理。絕不可偷懶懈怠!」
袁戲扒了扒頭髮,頗為煩惱,說:「是。」
溫砌說:「袁戲,我交到你手裡的,不是軍符印信,更不是一個統率的虛銜,那是整個西北大營的軍心,是為將者的忠誠,是陛下這麼多年來的恩澤和信任!」
袁戲的表情慢慢凝重,溫砌盯著他的眼睛,說:「我不管將來誰登帝位,但是我麾下的軍隊,哪怕一兵一卒,都必須是陛下手中的軍隊。」
袁戲汗都下來了:「不、不,元帥,您說得這麼嚴重,我……我怎麼心裡有點虛!」
溫砌遞上兵符,說:「你答應我,她身為參軍,只有議事之權,絕無其他任何權力!」
袁戲接過兵符的時候,手都在抖。
當天夜裡,溫砌率兩萬人連夜行軍,趕往與西靖接襄的宿鄴城西,在白狼河邊紮營。左蒼狼和袁戲帶軍隊返回與北俞小泉山相鄰的宿鄴城北。
袁戲一路都在看左蒼狼,左蒼狼被看得不自在,不由摸了摸臉,問:「我臉沒洗乾淨?」
袁戲乾咳一聲,立刻移開目光。
行軍過程中,溫砌嚮慕容淵請令,派使者遊說孤竹。這是現成的功勞,大燕這次大勝,全殲了北俞十五萬精銳。如今相約出兵北俞,孤竹王一定會考慮。溫砌話里話外,還是提及了二殿下慕容炎。
而慕容淵雖然同意此事,卻仍派了太子門客高車奇前往。
幾天之後,孤竹同意出兵,遊說之功盡歸太子。
溫砌暗自嘆息,卻也無能為力。等到八月中旬,西靖果然再次囤兵,但為首的將軍見宿鄴以西的白狼河是溫砌親自駐守,頓時猶疑不前。
當年西靖與大燕的一戰,溫砌僅靠三萬殘軍,生生耗得西靖十幾萬大軍糧糙殆盡,不得不同意和談。如今再戰,他又有幾分把握?
西靖這一猶豫,袁戲和左蒼狼帶兵攻打北俞小泉山。北俞正在抵抗之際,孤竹起兵,自東邊攻打北俞的延陵。
北俞瞬間手忙腳亂,孤竹輕易得手。一夜之間,西靖大軍繞過宿鄴城,徑直攻打北俞的馬邑城。西靖一動兵,其他部族紛紛起兵,整個俞國在短短三天之內,全部陷入戰亂之中。
袁戲一馬當先,率軍攻下小泉山。左蒼狼說:「放棄守城,追擊達奚鋮和達奚琴!」
袁戲看看小泉山的纖陌城郭:「這可都是用命換來的城池啊,真的就這樣放棄了?」
左蒼狼說:「丟給山戎,西靖一定會跟它咬起來。我們握在手裡,只是禍端。」
袁戲低頭想了想,說:「行吧。那我們現在退兵?」
左蒼狼說:「我帶一小隊人,前去追擊達奚鋮等人。」
袁戲剛要答應,想到溫砌臨行前的吩咐,立刻改口說:「哪有參軍親自帶兵的道理,有什麼閃失我怎麼跟溫帥交待?你劃定路線,我去就行了!」
左蒼狼說:「有三條可能的路線。而且這一條路有可能遭遇靖軍,十分危險!小道不宜人多,還是我親自前往吧。」
袁戲忙說:「這條我自己帶兵前往,剩下兩條就派諸葛錦、許琅分別帶兵追趕攔截。」
左蒼狼微微一頓,咬了咬唇,說:「好。」然後劃定了另外兩條路線。
袁戲自以為幹得漂亮,和諸葛錦、許琅帶著三隊人馬就走小路攔截達奚鋮和達奚琴而去。左蒼狼親自將這三路人馬送出小泉山,轉頭看看剩下的六萬餘軍隊,唇角微勾,露了個笑。
☆、第 21 章 代價
左蒼狼帶著剩餘的六萬軍隊退回宿鄴城,把已得的小泉山丟給了隨後前來的山戎人。
大燕軍中素無女子,她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稚氣未脫,走在軍中可謂是走在目光匯聚的中央。左蒼狼待人和氣,起初有兵士作怪,向她吹口哨。她回頭看了一眼,說:「你吹的?」那兵士嚇得面目發白,她淡淡道:「以後別朝我吹口哨。我也會吹。」
說罷,真的吹了一聲,然後說:「我還吹得比你響呢。」
眾皆大笑。
一路回到宿鄴城,她與兵士已經混得極熟。白天行軍,晚上坐在火堆旁邊烤肉喝酒。西北沙地多狐狸,熟悉地形的老兵痞沒事還叫上她一起打狐狸。
左蒼狼的箭法百發百中,有一次曾在一百二十步外she中奔跑的沙狐,且正中眼睛。軍中最熟練的弓箭手也甘拜下風。
待回到宿鄴城,左蒼狼安排紮營,第二天就開始每日操練。她每天起得非常早,十六歲的少女,一身白衣輕甲,帶著數萬兵士或練習突刺,或數十里負重疾跑。
有時候汗流浹背,每粒汗珠都閃爍著光輝。
營中對她有好感的兵士不在少數,有內向的偷偷地看她,有外向的直接向她示好。左蒼狼站在校場上,掃視眾人,說:「今天收到幾個兄弟偷偷遞來的情書,說對我十分仰慕,朝思夜想,茶飯不思。」
士兵們捧腹大笑,遞情書的人低下頭,誰也不敢看。左蒼狼說:「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男人喜歡女人,天經地義。」大家都跟著起鬨,她笑笑,素手一抬,指著箭靶,說:「今日設個賭局,誰能勝我……」她想了想,摘下手上骨韘:「賞骨韘一個,而且從今天起,我會記得他的名字。」
兵士們頓時一陣歡呼,紛紛上前嘗試。但是營中兵士,哪能跟她這種人相比,紛紛敗下陣來。
敗了也沒人氣餒,個個都是一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