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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0:19 作者: 一度君華
左蒼狼知道情況危急,也不多說,立刻下到窖中。慕容炎隨後也下來,然後將已掩一半的石板托起,蓋住井口。
外面的聲音瞬間就小了,火光隱隱透過頂上的fèng隙,大薊城整座城池都在燃燒。
左蒼狼頭髮被燎了一大把,臉上、身上簡直不知道哪兒受傷了。相比之下,慕容炎還算是整齊,然而也是一身煙塵。臉上就更不用說了,汗和煙泥和在一起,再抹一把可以直接上戲台唱戲了。
兩個人對視,左蒼狼先笑,又趕緊忍住,上前為他輕輕撣掉身上的灰:「主上……」
慕容炎盯著她:「你這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熱浪透進來,裡面有些悶。左蒼狼幫他解甲,輕聲說:「屬下無能,令主上遇險。」
漫城大火中爭戰、奔逃,慕容炎裡衣全部濕透。這樣的濕衣穿在身上,明顯不適。慕容炎輕哂:「說得對,你就是護主不力,過來。」
左蒼狼無語,呃,我就隨便說說。這還能真怪我啊?她走過去,慕容炎抬手,親自為她解甲。左蒼狼面色早就滾燙通紅,已經看不出是被羞的還是煙薰火烤的。
沉重的盔甲被放到一邊,慕容炎早想到要用這裡作為藏身之處,裡面打掃得倒是非常乾淨。居然還放了一桶清水和兩套乾淨的替換衣服。
慕容炎揮手:「轉過身去。」
左蒼狼背過身,他用清水擦臉,然後換上乾淨的衣服。最後說:「過來換衣服。」
左蒼狼過去,看見他只是擦了擦臉,不免意外。他這樣一身汗濕,怎會不擦擦身子?她遲疑,慕容炎秒懂:「你一個女孩,用我的洗澡水,畢竟是不好。我洗讓你髒著吧,一樣會nüè待我的鼻子。你洗吧。」
左蒼狼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這孤男寡女的……不好吧?慕容炎笑:「我暫時決定不偷看你。」
說罷,他真的轉過身去,背對著她。左蒼狼絞了濕衣一角,從臉開始,看他真沒偷看的意思,背過身緩緩擦拭身體。
水聲清悅,慕容炎轉過頭,見隱隱火光中,她衣裳半解,背部肌膚溫潤如玉。左蒼狼將身上擦了擦,轉過頭看一眼,正對上慕容炎的目光。
「啊!」良久,她反應過來,飛快地攏住衣裳。慕容炎笑得:「我就看一眼,倒是比那北俞十幾萬敵軍都可怕了。」
左蒼狼終於怒了:「你說過不看的!你……你堂堂燕國皇子,言而無信!你……」說不下去,詞窮了。
慕容炎笑:「我說過暫時不看,先前也確實重諾如山。如今暫時已過,我看一眼,何為失信?」
左蒼狼轉頭,慕容炎靠近,審視:「真生氣了?」
左蒼狼硬邦邦地:「主上何必如此?您若真對屬下感興趣,只需一聲令下。屬下寬衣解帶,服侍主上即可。」
慕容炎嘆氣,扯了件衣服鋪在地上,席地而坐:「人潦倒了真是不行了,惶惶奔逃、形容狼狽也就罷了,連手下也會對你冷嘲熱諷。」
左蒼狼氣結,想了想,又微微心軟了。
天知道他那樣一個挑剔的人,是怎樣倉惶逃躥於十幾萬敵軍之中時,忍受滿面煙塵。最後又是以怎樣的心情,避難於荒地枯井之中,聽烈火焚城,敵人廝殺吶喊。
她垂下眼帘,輕聲說:「如果……如果……」
努力了好幾次,沒說下去。慕容炎好奇地靠過來:「如果什麼?」
左蒼狼咬唇:「如果,以我身軀,可慰主上之心,我願意。」哪怕只是片刻,如果真的可以,我願意。她聲音微弱,卻堅定:「可我知道,那並不能。多年來,太子與五殿下都已經妻妾成群,惟有二殿下仍對姜姑娘虛位以待。殿下對姜姑娘的感情,一直讓人艷羨。如今殿下身處逆境,需要的不是慰藉,而是足夠的忍耐與堅定。所以但請主上自律、自重,屬下願追隨陪伴主上,將失落的一切,一一尋回。」
慕容炎微頓,良久:「白眼狼。」
左蒼狼抬起頭,目光濃烈如酒。慕容炎緩緩別開視線,好吧,我相信你是認真的。他伸手,捂上她的眼睛。
不……不要靠近我,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第 16 章 如故
燕國和俞國大戰的時候,冷非顏還在養傷。
晉薊古道旁邊有個小客棧,楊漣亭把冷非顏扶到這裡,見她傷勢沉重,索性就在這裡住了下來。冷非顏醒來的時候,楊漣亭不在,而自己身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冷非顏翻身坐起來,不小心抻到傷口,不由噝了一聲。
這點痛不算什麼,她撐著身子走出房間,見樓下坐了不少人。正是午飯時候,客棧生意不錯。
冷非顏正要叫小二,突然天光一暗,一個少年腰懸玉笛,手握寶劍,步履如風般走進來。陽光在他身後盛開,他比陽光燦爛。冷非顏盯著他看,只覺其氣質形容,無一不是似曾相識。
一個愣神間,少年卻已經來到櫃檯,低聲同掌柜說話。
冷非顏當下就快步下樓,可惜畢竟帶傷在身,快也快不到哪去。等到她下樓的時候,少年已經離開。掌柜看見她,笑臉相迎:「喲,姑娘可算是醒了。楊公子在後面替您煎藥呢。」
冷非顏問:「剛才那是什麼人?為什麼不住店就走了?」
掌柜愣了一下,說:「剛才那位?哦,您是說藏歌藏公子啊,他可是大貴人,怎麼會住在我們這種小店……」
冷非顏還要再問,身後有人托著她的腰,將她半摟半抱地往樓上房間裡弄。冷非顏一轉頭就看見楊漣亭,忙拍他的手:「幹什麼幹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
楊漣亭幾乎咬牙切齒:「不想死就別亂動!」
一路拖回房裡,冷非顏說:「楊漣亭,我剛剛見到一個人,真是一見如故!以前有人說一見鍾情,我不信,剛才看見他,我竟然有點相信了!」
楊漣亭氣得:「冷非顏!你能不能用點腦子!他是藏歌!」
冷非顏在床上躺下來,問:「怎麼了?」
楊漣亭咬牙切齒,說:「你對他一見如故,是因為我們前幾天剛剛在晉薊古道上,用不太光彩的方法,殺了他哥!」
冷非顏微微一驚,一揚右手敲了敲腦袋:「怪不得看上去這麼眼熟!那他是過來找他哥哥的?」
楊漣亭連餵帶灌地餵她喝藥:「如果讓他知道來龍去脈,他就變成找你的了。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
冷非顏將藥汁含在嘴裡,咂了咂,說:「我覺得長得不錯,腰身也……」楊漣亭臉都綠了,差點把藥碗扣她頭上:「我是問你這個嗎?!」
冷非顏嘿嘿笑:「武功比起那個藏鋒差遠了。那個藏鋒……你沒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吧?」
楊漣亭說:「沒有,不過我要趕回晉陽了,再遲些恐引人起疑。燕子巢的人正在四處尋你,你有辦法跟他們聯絡上吧?」
冷非顏揮揮手,像趕蒼蠅:「走吧走吧,別在這裡礙手礙腳。」
楊漣亭頗不放心,還是再叮囑一句:「你帶著傷,別惹事。」
冷非顏一臉不耐煩,徑直將其趕了出去。楊漣亭返回晉陽城,冷非顏出了小客棧,很快聯絡到燕子樓的混混。
「樓主。這些天不見您,兄弟們都急壞了!」一個嘍羅跪在地上,十分恭敬。當然著急了,大家都服了毒,解藥在冷非顏手裡。她要是一去不回,大家找誰去。
冷非顏抬起他的下巴,微笑:「小南,你看我漂亮嗎?」
這小南原來也不是好鳥,在這裡俗稱南天一霸。這時候聽了這話,他卻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一樣,滿臉漲紅:「樓主,小的不、不、不明白您這話是什麼意思……」一邊說一邊驚恐地往後退。
冷非顏說:「我聽說,你以前最大的愛好,就是調戲良家少女。」小南不明所以,冷非顏望著那雙純潔的眼睛,一臉嫵媚地說:「現在,你過來調戲一下老子。 「樓主饒命啊!」南天一霸卟嗵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冷非顏怒了,一腳踢過去:「聽見沒有!」
南天一霸痛哭流涕。
烈日當空,晉薊古道空無一人。北俞軍隊已經侵入大薊城,再往後就是燕都晉陽。這裡百姓爭相向東而逃,更沒有人會在這時候去往大薊城。
古道冷清,然有一人正牽馬而行。藏劍山莊的二公子藏歌,年僅十六,在武林之中已經頗有名頭。他有名並不是因為武功,而是性情豪慡,愛交朋友。
藏劍山莊素來不在江湖行走,唯有他遊山玩水,交遊廣闊。藏天齊將滿腔希望都傾注在長子藏鋒身上,對幼子倒是比較寬容。平日裡不太管他。
這時候,藏歌沿晉薊古道而行,他與大哥約在晉陽城郊的天然居會面,然而日子過去了好幾天,仍然不見兄長。藏歌聽說他是在晉薊古道等人,這才沿著古道找尋。
但是一無所獲,如今北俞與大燕正在交戰,俞軍深入大薊城,他不會是碰上什麼麻煩吧?
藏歌眉頭緊鎖,一路仔細查看,走得很慢。突然道旁密林里,有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只聽一個男人道:「小、小妞、妞兒,今兒個、你、你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
藏歌眉頭緊皺,不自不覺就沿著聲音找了過去。只見林間密林里,一個身穿藍色長衫的男人背對著他而立,面前是個年紀不過十六七的女孩。女孩面帶病容,此時連連後退,一臉不知所措的模樣。
藏歌頓時怒從心起,從背後一踹將那混混兒踹出老遠。那混混倒也識相,轉頭準備怒斥,一眼看見是他,二話不說,爬起來就跑。藏歌本想去追,但見面前佳人搖搖欲墜,仿佛弱不禁風的模樣,不由上前扶住了她。
那時候正是五月中旬,春光正濃,華彩入林。綠葉將陽光切割成大大小小的光斑,偶爾一陣風過,她的身影便如陽光般忽明忽暗。那真是一張太過漂亮的面孔,令人看過一眼便不能相忘。
藏歌忙低下頭,說:「姑娘勿驚,賊人已經去遠。我先扶你出去。」
冷非顏靠著他,她還在發燒,面頰如染煙霞,一雙眼睛卻波光欲滴:「多謝公子,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藏歌說:「這種賊子欺凌婦孺弱小,任誰見了也會出手相助。姑娘不必在意。」
官道上面,他的馬還在。他把冷非顏扶上馬,輕道了一聲:「姑娘坐穩。」然後牽馬而行。冷非顏坐在駿馬之上,頗有點騎著毛驢跟相公趕集的小媳婦的意思。
藏歌一路把她送到古道邊上的小客棧,讓掌柜的為她請大夫。轉頭又問冷非顏:「姑娘孤身一人,是要往哪裡去?」
冷非顏眉眼低垂,說:「我……我本是要去大薊城投靠姑母的,不想不勝舟車勞頓之苦,病倒了。幸而一位好心的大夫為我診治。這幾日好點了,我便想著繼續起行,沒想到會遇上歹人,若非公子相助……只怕我已不在人世,請公子受我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