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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0:19 作者: 一度君華
冷非顏跟左蒼狼畢竟配合默契,很快就看出她的意圖。她纏住藏鋒,左蒼狼干擾。楊漣亭在各處布下毒陣,偶爾也配合一下冷非顏。三人如一體,進退有度。
藏鋒很快發現,要戰勝這三個人不容易。
三人之中弱點無疑是楊漣亭,他數次想先殺楊漣亭,但是冷非顏纏得緊,而且一旦他轉向楊漣亭,冷非顏會立刻連發幾支箭矢,將他逼退。他心中也有些驚訝,想不到這一次出手,竟然會碰到這樣難纏的角色。
他咬牙一陣猛攻,即使在左蒼狼和楊漣亭的干擾之下,仍然將冷非顏刺中兩劍。然而冷非顏不流血尚好,一流血卻仿佛發了狂了一樣,不僅不退縮,反而戰意凜然。
藏鋒咬咬牙,這樣的纏鬥,很是消耗體力。他不僅需要防備冷非顏,楊漣亭和左蒼狼更是不得不防。而冷非顏流出的每一滴血,都化作殺氣。時間一久,他額頭上開始泌出汗珠。
畢竟是年少,出道以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他的耐性被磨得差不多了,當下不顧冷非顏越纏越緊的劍網,回首直接準備擊殺楊漣亭。
冷非顏的劍鋒在他右背劃出一道傷口,血沾染在衣裳上,鮮艷刺目。左蒼狼早看出他的企圖,在他靠近楊漣亭的瞬間,已經到了楊漣亭身邊。藏鋒兩三招之內或許可以殺死楊漣亭,但是不可能拿下左蒼狼。
幾個回合的交手,冷非顏又頂了上來。他與冷非顏幾乎成了消耗戰,血越流越多,卻無法脫出糾纏。冷非顏咬著唇,不是不累的。但是她這樣的人,只要還有一口氣,是不會倒下的。
她的劍越來越快,藏鋒漸漸由之前的攻勢變為守勢。他突然有一種非常震驚的想法----他會不會,不是這三個人的對手?可是怎麼可能?這名不見經傳的三個人……
這樣的想法剛剛冒出來,他就覺得呼吸微滯----剛才,竟然是吸進去了毒粉?不可能,明明只是靠近了一點,是什麼時候……
這一走神,左蒼狼一箭she中他右臂,三個人都是精神大振。
冷非顏攻勢越來越瘋狂,藏鋒開始覺得頭暈,手忙腳亂。左蒼狼突然三箭齊發,有一箭正中藏鋒胸口。藏鋒已經失去了痛感,血流得太多,有點冷。冷非顏下一劍,直接抹向了他的咽喉。
他倒下去的時候,神情猶自茫然。慕容炎站在旁邊,淡淡地說:「很好。」
冷非顏怕他不死,立刻又往胸口補了一記。補完之後,她整個跪在地上。她的血流得不比藏鋒少。
左蒼狼扶住她,抬頭剛要叫楊漣亭,楊漣亭脫了外袍遠遠扔開,把毒粉的解藥給大家服下,立刻為冷非顏止血。然後眉頭緊皺,說:「傷口很深,還有內傷,她……需要休息。」
慕容炎說:「王后派了藏劍山莊的少主人前來,定然十分放心。後面不會再有埋伏,你們可以回去了。」
楊漣亭點頭,左蒼狼看了一眼地上藏鋒的屍體,說:「這個人怎麼辦?」
楊漣亭從腰間掏出一瓶化屍水,倒在藏鋒的屍體上。待屍體化水,再將他的衣服全都卷好:「沒有人會找到他的。」
左蒼狼起身,看了一眼冷非顏,說:「她就交給你了。」
楊漣亭點頭:「放心。」
他臉色異常慘白,想來餘毒未清。左蒼狼咬咬牙,說:「一切小心。」楊漣亭點頭,說:「我會。」
他扶起冷非顏,拜別慕容炎,向大薊城的方向而去,將自己和冷非顏的馬匹留給慕容炎和左蒼狼。古道人煙稀少,少年的他半扶半抱著冷非顏,走得很慢。
左蒼狼翻身上馬,又看了一眼他二人,最後跟著慕容炎,揚鞭打馬而去。馬蹄如雨,揚起一路煙塵。
大薊城向西,漸漸荒涼。左蒼狼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西北風光。慕容炎放慢速度,讓她跟上來,說:「溫帥的大營快到了。」
左蒼狼嗯了一聲,又看向他:「主上這次前來,真的是準備兩手空空地犒軍嗎?」
慕容炎轉頭看她,微笑,問:「不然如何?」
左蒼狼說:「我覺得不會。主上這次來,定然有一份大禮要送給溫帥。」
慕容炎微微意外,說:「有時候,我很喜歡跟你說話。」左蒼狼原本落後他半個馬頭,他微微一勒韁繩,她不知不覺已經跟上。二人並肩策馬而行。慕容炎說:「猜一猜,我這次要送給溫帥什麼大禮?」
那時候周圍糙木漸稀,他容顏帶笑,溫柔無邊。左蒼狼不說話,他笑著說:「說,說錯了也不要緊。」
左蒼狼微微抿唇,說:「眼下溫帥正和俞國對恃,主上的大禮,當然是會跟俞國有關。」慕容炎含笑:「繼續說。」
左蒼狼思索了一陣,說:「大燕國力不濟,俞國垂涎已久。他想對燕用兵,卻還沒有用兵,說明還是有所顧忌。大燕是西靖屬國,如果此戰不能速勝,想必西靖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獨吞大燕。所以他們一直猶豫不定。主上的大禮,要麼休戰言和,要麼有退兵之策。但是屬下認為,這些都算不上大禮。不過傷口貼膏,暫止疼痛而已。」
慕容炎回過頭來,問:「那麼你認為,什麼才是大禮呢?」
左蒼狼說:「屬下以為,大燕能大勝俞國,才算是大禮。」慕容炎轉頭盯著她看,左蒼狼說:「而目前大燕要勝俞國,聽起來似乎不可能。但仔細想想,卻是有可能的。」
「哦?」慕容炎饒有趣味地看她,左蒼狼說:「因為俞國也認為大燕獲勝絕不可能。」
慕容炎沒有打斷她,她想了想,又說:「二殿下不受燕王器重,人盡皆知。如果二殿下給俞國皇帝一封手書,稱為奪帝位,願與北俞裡應外合……北俞一定會以為時機已到。那時候俞軍長驅而入,深入燕國腹地,而我軍可設伏,可以逸待勞,可里外接應,那才是大燕真正的勝算。」
她正說著話,冷不丁慕容炎伸手過來,一下子將她撈到了自己馬上。左蒼狼叫了一聲,慕容炎大笑,笑完之後,突然用力地揉了揉她的頭,然後低下頭,在她額頭用力一吻。
左蒼狼整個呆住,慕容炎一揮手將她扔回自己馬上,突然打馬狂奔,說:「跟上!」
鼻端似乎還繚繞著他衣料的馨香,他的吻痕在額間發燙。左蒼狼策馬跟上,她努力地讓自己握緊韁繩,心裡有如這起伏延綿的群山。
她得到了,他的一個吻。從此西北之地不再荒涼,八荒六合,給萬里江山也不換。
☆、第 14 章 大禮
風沙漫天,往西出大薊城,水源漸少,大地乾涸。北邊的雪水經由此過,為這裡帶來生命所需的水份。滿目黃沙之中,溫砌正在指揮兵士挖坑種樹,耐旱的樹苗被從南方運過來,紮根大西北。死了就換一撥重新再種。
這是個長遠的活計,但是溫砌在這裡戍邊十幾年,這個城市擴大了數倍。中原人、西靖人、孤竹人、俞國人,以及部分遊牧民族都會在這裡交換所需。這裡環境雖然惡劣,卻能買到許多別處見不到的東西。
慕容炎跳下馬背,上前舀水澆樹。溫砌皺眉:「省著點,挑水不易。」抬頭見是慕容炎,這才苦笑:「二殿下,微臣以為您還需三五日才能到達。」
慕容炎毫不掩飾:「我迫不及待地、星夜兼程地、兩手空空地,過來犒軍了。」
溫砌大笑:「殿下已經兩手空空了,臣下總不好也空著手。好在西北菜不夠好,有飯管飽。殿下請。」
一行返回軍營,溫砌抖落身上風沙,遞來防沙面罩:「西北氣候不比晉陽,只怕殿下不習慣。」
慕容炎接過:「看慣了南方的花糙葳蕤,乍到這裡,倒覺得天高地遠,令人心胸亦開闊不少。」
溫砌凝視遠方:「天地無極,長河落日。人間極景總伴荒涼之地而生。」
迎著風沙,走不多時,就到了軍中。溫砌將慕容炎的營帳安排在自己大帳旁邊。待到晚上,營中升起篝火。溫砌與一眾將領一起,為慕容炎接風洗塵。武人粗獷,沒什麼講究,端著碗就過來找慕容炎喝酒。慕容炎卻猶豫不決。這碗到底洗沒洗過啊?!
溫砌的副將袁戲,一見他笑而不飲就漲紅了臉:「怎麼,莫非是袁某一介粗人,不配跟二殿下喝酒?」
慕容炎盯著碗,苦笑,算了,人若潦倒了,就須舍講究而將就:「將軍敬酒,我自是不得不飲。不過你們若人人敬我一碗,我怕是吃不消。」
袁戲仰頭將酒倒進嘴裡,又倒了兩碗,喝完之後一抹嘴:「我三碗換二殿下一碗,行不行?」
慕容炎輕嘆,仰頭一飲而盡。諸將士皆喝采。喝采聲未落,他往後一倒,酒醉不醒!這慕容氏就這點酒量?
諸人俱靜,良久,鄭褚說:「我們向西靖獻城投降吧?!」
眾人大笑。
溫砌命人扶了慕容炎入帳歇息,左蒼狼端著碗起來,走到袁戲面前,說:「我陪將軍喝。」
袁戲看了她一眼,哈哈大笑:「可以啊,我最喜歡跟女人喝酒了。」周圍的人都知道有熱鬧可瞧,難免鼓譟。袁戲接連跟她喝了三碗,有心戲弄:「小美人兒,敢不敢換大碗?」
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飛快拿來大碗。兩個人從碗喝到壇,周圍的士兵漸漸不說笑了。只是有人不斷記著數。到最後,袁戲終於也笑不出來了,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不能認輸。
眼看就要下不了台,帳里慕容炎突然說:「阿左,幫我打水。」
左蒼狼氣鼓鼓的,想了想,還是擱了碗去打水。
她端了水進去,這西北的天氣,到晚上冷得要命。水裡甚至結了一層薄冰。待進到營中,她兌了些熱水進去,這才端到慕容炎面前。
慕容炎躺在榻上不動,她絞了毛巾,幫他擦臉和手。他終於睜開眼睛,接過毛巾自己動手。見她一身酒氣,臉頰也帶了酡紅,方說:「幾個武人,有口無心的。何必置這些閒氣。」
左蒼狼等他擦完臉和手,方才為他脫了襪子,將他雙腳浸到熱水裡。然後她似乎終於忍不住,衝出帳外,吐了個一塌糊塗。
慕容炎搖頭,初生的牛犢子啊,傻乎乎的,倒還知道護主。
左蒼狼吐完了,回來蹲在地上,為慕容炎擦腳。慕容炎微微皺眉,他其實有點潔癖,平時即使是近身的侍從,也沒有這樣親自服侍的。平時與人同桌吃飯,他從不動別人動過菜。但是接連幾天趕路,餐風宿露,鐵人也會累了。他沒有趕開她。
左蒼狼的手並不細嫩,拉弓引弦、舞刀弄劍的,那手很是粗糙。但按在足踝,卻異常地舒適。他閉上眼睛,任由她按揉。
正在這時候,溫砌一掀帳簾走了進來,然後就頓住:「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
慕容炎起身,自己擦腳起來,與他落座:「是俞國有異動嗎?」溫砌沒有回答,反而看了一眼左蒼狼,這樣的場合,不適合有女人在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