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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6:20:19 作者: 一度君華
左蒼狼說:「街上地痞流氓這麼多,你先找幾個腦子靈活些的。控制這些人,你總是有辦法的吧?」
冷非顏氣惱:「什麼話!那我這燕子巢豈不成流氓薈萃了!」
左蒼狼說:「第一,這些人在外面是禍害百姓,在這裡,卻有你控制。你在替天行道。第二,這些人往往消息靈敏,且連通各種勢。有些事情,他們辦起來會很容易。第三,他們不需要太高的佣金,成本不高。」
冷非顏想了想,說:「也有道理。抓幾個流氓我還是行的。」話落,她拍拍左蒼狼的肩膀,總算是露了一點笑模樣:「來來,喝酒。」
左蒼狼跟她喝了一杯,旁邊楊漣亭說:「這些人一開始可能不會那麼老實,我可以給你配點能夠控制他們的藥。」
冷非顏這下放心了:「好弟弟,算姐姐沒有白疼你!」她一說話,手就奔楊漣亭臉上去了。楊漣亭往後就閃:「冷非顏!!」
冷非顏一臉壞笑,楊漣亭不愧是貴家公子,人越長越雋秀。隨隨便便往人前一站,便是玉樹臨風、溫文爾雅。也難怪冷非顏整日裡調戲他。
三個人都是說做就做的,第二天一早,楊漣亭就採買了藥材,配了一種白色的藥丸。藥丸並不致命,但是藥方極為複雜,一般大夫是肯定解不了。常人服下之後,十二個時辰需要服食一枚解藥,否則毒發之時,定然痛不欲生。
冷非顏和左蒼狼也沒閒著,蒙了臉四處找混混。一天下來,地痞流氓都不夠用了!
等到四十幾個混混被綁成粽子堆在燕子巢,楊漣亭也把藥丸給了冷非顏。接下來便沒二人什麼事了,左蒼狼跟楊漣亭出了燕子巢,為免有人注意,分道而行。
突然走著走著,楊漣亭就不走了。左蒼狼回過頭,見他盯著酒樓的一扇窗戶。窗戶里有個身著赤服的男人,正跟人喝酒聽曲。左蒼狼湊過去,問:「怎麼了?」
楊漣亭五指緊握成拳,良久說:「沒什麼。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左蒼狼再看一眼席間之人,問:「聞緯書?」
楊漣亭銀牙緊咬,額上青筋都鼓了出來。左蒼狼說:「我覺得,此時報仇,太不理智。」
楊漣亭緩緩說:「我知道。可是仇人近在眼前,還在逍遙快活!而我的祖父,我的爹娘,我楊家所有人已經……」他聲調漸高,左蒼狼將手搭在他肩膀上,他終於平靜下來,然後說:「阿左,你不能明白我的感受。楊家滿門抄斬的時候,我祖父已經六十六歲高齡。你不知道他是一個多好的人……我爹受盡酷刑,在斬首之前就已慘死獄中。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被生生打死……」
他低下頭,不讓她看見自己眼中的亮光。左蒼狼輕聲說:「別哭。」
楊漣亭淚如碎珠,掛在長長的睫毛上,說:「我不哭,我要他血債血償。」
左蒼狼抬眸看進樓中,輕聲說:「會的。」
冷非顏的燕子巢,人手是越來越多,然而正應了她的話,當真是流氓薈萃。楊漣亭這些天住在別館裡,醫書倒是研讀了許多,慕容炎對他卻一直沒有安排。反倒是帶著左蒼狼在各處醫館或買藥或假裝看病。
左蒼狼對他的心意,已經能夠猜到幾分,出了醫館大門,就問:「主上是否想讓楊漣亭在晉陽城開設醫館?」
慕容炎看了眼身後藥堂的匾額,說:「如今晉陽城,杏林高手不少,他年紀輕輕,只怕不易出頭。何況……我們並沒有時間,花上十幾二十年積累一個神醫的名頭。」
左蒼狼說:「所以,主上四處尋訪,是想要花些銀子,讓他一舉成名嗎?」
慕容炎微怔,重新打量她,緩緩問:「你怎麼會這麼想?」
左蒼狼說:「晉陽城杏林聖手固然眾多,但是楊漣亭的醫術也不弱。至少一般的病症是絕無問題的。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契機。如果有一個略有名望的大夫肯舍掉自己的招牌,一個錯診,讓楊漣亭診斷出來……這些天殿下幾乎尋遍了各大醫館,屬下想,殿下應該是在找這位能把銀子放在招牌之上的大夫吧。」
慕容炎唇邊笑意如瀾,漸漸擴散,良久,說:「還是你懂我心。」
左蒼狼低下頭,慕容炎說:「接著找吧。」左蒼狼說:「如今,非顏的燕子巢也算略有人手,不如讓他們也幫忙找尋。」
慕容炎說:「這件事須十分機密,人多反倒誤事。你們三人自幼交好,平時互相幫襯本不算什麼。但是為了將來大業著想,必須慎重行事。互相之間,不宜過多接觸。」
左蒼狼神色一肅:「是。」
兩天之後,天平巷。有人突發狂症,回春堂的謝大夫正好經過,診脈之後,斷言此人已死。讓其家屬準備後事。
一個年少清俊的後生從此地經過,斷言此人只是假死,仍然有救。雙方爭執不下,百姓指指點點,盡皆圍觀。
謝大夫被一個後生駁了面子,當即大怒,放出豪言,若是後生將此人救活,自己終身不再行醫。而年輕後生對病人施以金針刺穴之術,一個時辰之後,病人悠悠醒轉。
一時之間,此事經人口口相傳,鬧得整個晉陽城人盡皆知。
這個妙手回春的後生,也漸漸廣為人知。他的大名更是不徑而走----楊漣亭三個字,正式出現在晉陽城杏林高手們眼前。而回春堂的謝大夫將醫館轉贈楊漣亭,自己攜全家老幼離開晉陽,返回老家。
楊漣亭將回春堂更名為德益堂,開張第一天,便有近百人排隊候診。
左蒼狼跟著慕容炎站在長街另一端,眼看著德益堂中容不下那麼多病患,不少人只好排到醫館之外。慕容炎說:「接下來,只有看他自己了。」左蒼狼沉默,良久說:「他不會令主上失望的。」
慕容炎轉頭看她,雙手扶著她的肩,輕聲說:「你們三個,都是人中龍鳳。我也不會令你們失望。」
陽春三月的街頭,有滿城飛絮、楊柳依依。他說這話的時候,陽光如碎金,斜過他稜角分明的側臉,他的目光溫柔強大而且堅定。即便是身處逆境,卻給人以無邊的希望和勇氣。
楊漣亭確實不負重望,雖然每日上門求醫的病患多不勝數,他卻沒有開錯一張藥方。而且少年血性,若有窮人求醫問藥,他診金能少收就少收,能不收就不收。
德益堂時日雖短,名聲卻越來越大。楊神醫之名,如同當年的楊玄鶴一般,在民間廣為傳揚。
楊漣亭一個人忙不過來,當然也就請了幾個夥計。冷非顏和左蒼狼經常暗暗過來,被人瞧見也多有不便。好在兩個人高來高去,這些藥鋪夥計發現她們的可能性也不大。
楊漣亭為了這兩個東西,也只好自己獨居一個院子。平素從不允許旁人進去。
轉眼到了四月,正值清明,宮中也要忙著祭祀之事。以往宮中祭祀,還要請戲班子演祭祖戲,還有巫者做道場、功德等。
然而這一次,西靖來使不僅帶走了五百燕女,金銀珠寶也不在少數。國庫空虛、民怨沸騰的情況下,燕王也並不打算大操大辦。只是吩咐拜玉教教主主持祭祀。
這拜玉教是大燕的國教,教內人士均以醫術擅長。而其聖女,據稱能活死人肉白骨,有通天之能為。外人提及,更是人人敬重,不敢冒犯。
拜玉教教眾被西域人視為妖物,不能相容。無奈之下逃往燕國。那時候慕容淵還是皇子,敬其醫道,向其伸出援手。不僅令其在燕國居住,更劃出晉陽城北的姑she山,讓拜玉教眾作為總壇。
因此教玉拜上上下下對燕國可謂一片忠心,慕容淵登基之後,拜玉教因行醫積善,聲名漸起。他便索性封拜玉教為大燕國教。上下百姓也沒有什麼異議。
拜玉教的人一向不進宮,除非宮中貴人有恙,或者主持祭祀大典。這次前來做功德的,正是拜玉教聖女。
久聞她乃天人之姿,然一直沒有見過。左蒼狼千方百計想要一睹芳容,奈何她戴著面紗,實在看不清楚。待祭典結束,已是夜間。燕王在宮中設宴,群臣依次入座。太子慕容若、五殿下慕容清、小公主慕容姝等皆有列席。
而當慕容炎前往時,內侍一臉尷尬----竟然沒有二殿下慕容炎的位置!內侍嚇得說不出話,過了一陣,李王后身邊的太監總管過來,陰陽怪氣地說:「二殿下莫怪,這實在不是奴才們不小心,而是王上並未言明二殿下也列席其中。我們作奴才的,也不敢擅作主張……」
左蒼狼一腳就過去了:「混帳!陛下下令朝中文武盡皆列席,如何還需要單獨……」她話沒說完,那太監就說:「陛下是說了文武百官,但二殿下如今無爵無官,如何能算文武百官?」
左蒼狼還想再踢他一腳,慕容炎輕聲說:「好了。」左蒼狼怒火中燒,那太監也看出她不是個好惹的。這種情況之下挨打,只要不被打死打死,打也白打。他一個轉身,逕自走了。將慕容炎主僕二人留在這裡。
左蒼狼氣得,慕容炎卻只是微笑,容顏若朗月:「何必跟這種人一般計較。」
左蒼狼說:「可是……」
慕容炎打斷她,說:「走吧。」左蒼狼怒道:「我們就這樣算了?」慕容炎說:「他沒有這個膽子,必是王后的意思。若真鬧將起來,反倒遂了王后的意。」
左蒼狼抬頭看他,他安撫地笑笑,說:「母妃死後,我在宮裡呆了八年。這些的事,早就麻木。倒是惹得你也跟著受這閒氣。」
那一瞬間,左蒼狼生平第一次,嘗到心痛的感覺。她凝視他,緩緩說:「屬下真希望,從那個時候開始,就陪在主上身邊。」
慕容炎微怔,唇邊一縷微笑,足以融化整個寒冬。他輕聲說:「現在也不晚。」
主僕二人緩緩走出王宮,冷月高懸,扶疏花木在夜色中搖曳。偌大皇宮寂靜無聲,冷清無限。慕容炎說:「我無數次從這裡經過,但是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好。」左蒼狼微怔,他笑著說:「這一次,至少還有你。」
有那麼一刻,左蒼狼想上前拉住他的手。但是她沒有。他有心愛的女人,不久之後,就會成為她的女主人。
有些東西看起來近在眼前,其實你得不到,永遠也得不到。冷非顏以為她會做傻事,可其實……她覺得自己不會。
我想就這樣守在你身邊,看你君臨天下、重振大燕,兌現盛世太平的諾言。那些你看過的、你愛過的、你想要的,只要你一聲令下,我便捧到你面前。
哪怕我化雲煙。
☆、第 10 章 落魄
慕容炎沒有赴宴,慕容淵什麼話也沒說。他畢竟是對容妃之事不能釋懷,如非必要,他不願見到她的骨肉。那個人的眼睛會滴血,讓人厭惡。他既不提,王后當然更不會理睬這個二皇子。於是宮中上下竟也只當沒有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