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

    蕭賀欽轉頭看窗外，眼瞳跟隨飛逝的景物閃爍，鄧和平又開口。

    「嗨！咱村也不是很富裕的地方，公社的錢大隊裡申請不了多少，知青點哪裡是說蓋就能蓋起來的，住村民家也給社裡能省點錢不是？」

    「對！」溫黎忙附和，「其實住村民家能給國家政府省錢省力，何樂而不為呢！」

    趙中亮想了半晌，車子行駛到紅旗村外，他最後來了句：「既然這樣，我到時候回去幫你們問問，看看能不能申請上來把房子蓋了，總住村民家也不方便。」

    啥？溫黎開始在心底咆哮：趙中亮你這可就做的不對了，千萬別把她往火坑裡推！

    沒住過的人不懂，其實她在蕭賀欽家待著的體驗十分不錯，尤其是跟大傢伙對比過後，滿意度直線上升。

    住在蕭家一人一間房，雖然小是小了點，可勝在清淨還有私人空間。

    聽陳紹梅說其他村的知青點都是一層小平房，也是黃泥土砌成的。

    稍微窮一點的大隊就讓知青們睡大通鋪，男女分開；條件稍稍好點的大隊就三四人一個房間，再加個小浴室，小廁所，小廚房，也就是說要自己動手做飯。

    冬天也就罷了，夏天那真是要熱死人的！而且經常面對油煙，皮膚還會像現在這般吹彈可破嗎！

    蕭家姐弟又都是勤快人，平時沒事就打掃衛生，髒活累活也都是蕭賀欽主動幫他姐做，溫黎有時候閒著想幫點忙也被他推開。

    所以，這樣跟米蟲差不多的生活，誰想離開？

    還有大傢伙睡一間房的種種不方便，根本沒有隱私可言……

    細細數起來，反正溫黎一點也不想住知青點。

    她欲哭無淚，「不用的！趙副處長，這實在太麻煩你了！」

    「沒事，都是小問題，這點確實應該跟上面反應一下，老住村民家也不是個事兒。」

    溫黎忙擺手，即使趙中亮在開車看不見，「其實住蕭家挺好的…額，我是說，其實，蕭賀欽！」

    她倏地加高音量，乾笑著：「那個，我住你家應該不會太麻煩…吧…」

    看在大家都做了兩三月的「房友」份上，你可千萬別打她的臉！

    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蕭賀欽這男人的回答，也不知道剛剛是開小差還是想什麼去了，他勾唇含笑，語氣頗為輕快。

    「嗯，不麻煩。」

    心是陡然的一個放鬆，溫黎暗自呼出一口氣，乾笑兩聲：「哈、哈是吧。」

    趙中亮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如何回復，終於不再開口，腳底一踩油門加速，溫黎還在想他過後會不會熄滅這個「危險」的想法。

    她不知道這對於其他知青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可對自己而言，絕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兒。

    進入紅旗村一眼便能瞧見那顆挺拔茂盛的大槐樹，底下圍坐了零零散散的村民，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聚起一堆開始談論關於溫黎今日的新鮮事情。

    車內此時有些詭異地安靜，溫黎規規矩矩坐在後排望窗外，餘光可以從車外的後視鏡瞧見淡然的蕭賀欽，一個不小心跟他對上眼，她慌亂移開視線。

    那道眼神過於深邃，像是要隔著一道玻璃窗探入你的腦，直至慌了神，亂了心。

    溫黎覺得自己似乎對於蕭賀欽愈發有種說不清的感覺，像是一開始對他抱著好奇的心態，卻沒想過要探尋；而現在，她卻倏地很想探究他的內心，他的想法……他到底是怎樣性格的人……

    車內鄧和平這個沒眼力見的又出聲道：「趙副處長，前面樟樹底下就是我家了…」

    話音未落，溫黎正回頭看身邊的鄧和平，一個猛剎車讓車內幾人紛紛前傾。詭異的是，蕭賀欽這廝居然不動如山，甚至彎了唇。

    趙中亮有點煩躁，停了車在鄧和平家對面的小道，等他下去後繼續啟動發動機，他終於開口。

    「怎麼走？」

    趙中亮問溫黎，後視鏡是她嫣紅的唇瓣微啟，脖頸纖細白皙，烏黑的馬尾垂落在肩窩，他斂眉，而後卻是蕭賀欽的聲音從側面傳出。

    「沿著小路直走，再左轉，最後經過小樹林再左轉過一條河就到我家了。」

    『我家』二字他咬得極清晰，隨後吉普車碾過一大塊碎石，溫黎一個沒準備向前傾直直撞到前面蕭賀欽的椅背，鼻樑骨微微犯疼，生理淚水滑落幾滴。

    「嗷——」

    時刻注意後面動靜的趙中亮忙放緩了速度，捏緊方向盤，「沒事吧？」

    「沒事沒事。」

    ……

    到家的時候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毛毛細雨，雨刮器慢吞吞開始左右掃，下車後蕭賀欽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看人的時候眼睛像是有星星點點的碎光。

    「你倆回來啦！」蕭燕梅從廚房探頭出來，隱隱約約好像瞧見一輛熟悉的小轎車。

    「回來了！」溫黎大喊一聲，而後對著趙中亮道：「今天真是麻煩趙副處長送我們回來了！」

    「不麻煩。」趙中亮坐在駕駛座上沒下車，一手搭在方向盤，一手依靠在後椅，望了眼小院內，猶豫著想說什麼，最後只出口一句，「行，我先走了！」

    引擎發動，溫黎又問他。

    「你找得到回去的路嗎？」 畢竟只走了這一次而已。

    「找得到！」他回。

    「好，那再見！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