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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37:57 作者: 其君折枝
後面幾日,小舅舅和大表哥按照外祖母的吩咐去做事,很少回家,王家又恢復成從前的安寧。
這件事就像小石擊進湖面,雖然泛起了一時的漣漪,但轉瞬又歸於平靜。
蘭因想引的那條蛇還是沒能引出。
又過了幾天,王成玉科考回來,雖然還不知是何成績,但王家還是辦了一場規模不小的家宴,慶祝他脫離苦海,席間眾人觥籌交錯,蘭因也難得喝了幾盞酒。
這天用完晚膳。
蘭因因為多喝了幾盞酒由時雨陪著去外頭吹風醒神,才走到一條僻靜的小院子便瞧見前面站著兩個人,透過兩旁燈火,她能瞧出走在她前面的兩人便是大舅母和大表哥,正想上前與他們打招呼,卻聽前面傳來說話聲。
「阿娘怎麼看著不高興?」
「我怎麼高興的起來?當年要不是你爹和你祖母,你也該去參加科考,保不准如今早已有一番建樹。現在倒好,幹著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還成日要被人議論。」面對自己的兒子,吳氏也沒隱藏自己心中的想法。
「……阿娘。」
王成則面露無奈,卻還是溫聲安慰著人,「當初是我自己要求的,與父親和祖母無關,我身為王家長孫,自然該承擔自己的責任。何況如今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這世間道路千萬條,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行商也讓我增長了不少從前沒有的見識。」
吳氏止步看他,「你就不後悔?」
王成則正欲笑答,忽聽她說,「你若不後悔,這些年為何每次路過學堂都會停上片刻,還有阿沅,你和她感情甚篤,如果不是當初棄文從商,她爹娘怎麼可能會不同意她嫁給你?」
從蘭因的視角無法看到表哥此時的表情,但透過那忽然變得低落的聲音也能察覺到他的心情並不算好。
「阿娘,都已經過去了……」晚風傳來他沙啞的嗓音。
「要是真的過去,這些年為何你遲遲不肯娶妻,阿則……」
母子倆邊走邊說,余後聲音,蘭因已聽不到,她也未再跟過去,她留在原地目送兩人離開的身影,回想先前大舅母說的那番話。
大舅母說的那個阿沅是何家女,與她也是舊時的手帕交,何家和大舅母的娘家交好,早前何伯父曾任金陵知府,雖然兩家沒過明路,但誰都知道大表哥和何沅是一對,如果沒有幾年前的意外,這兩人只怕如今早就成婚了,或許就連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了。
何家是清流,走的是仕途,當初看重大表哥也並非因為王家的財路,而是覺得大表哥自身優秀,也篤定他能高中。
大舅舅的意外讓大表哥棄文從商,何家自然不高興,後來兩家雖然沒斷了往來,但兒女親家卻是做不成了,前些年何家伯父被調派到了會稽成了當地刺史,何沅也定了一門會稽本地的清流世家,兩家也就漸漸不怎麼往來了。
早前何沅成婚的時候,蘭因曾讓人送去一些添箱禮,人卻有好些年不曾見過了。
「主子。」
時雨見她一直怔怔看著前方,不由輕輕喊了她一聲。
蘭因回神,知道小舅舅暗中都有派人看著,她便也沒有多此一舉派人去查,等吹完風回到宴席,再度瞧見表哥和舅母,她也只當沒有先前那樁事,夜裡陪著外祖母回屋等人歇下後,她臨窗而立,看著窗外的月亮,臨近月末,殘月如鉤,她手裡握著那支白玉平安簪,大半個月沒見到齊豫白了,雖然書信不斷,但她還是想他了。
而此時的臨安。
齊豫白也在臨窗望月,想著她。
早前蘭因送他的那粒紅豆被他小心鑽了孔又編了手繩,如今正戴在他的手腕上。
自從范昭帶走夏本初和秦無涯後,齊豫白便入主臨安知府衙門,這些日子,他暫且擔任臨安知府統管臨安各項瑣事,其餘臨安的官員見他鐵血手段連夏本初都敢收拾,自是各個夾著尾巴過日子,可以說這陣子的臨安是近些年最清明最太平的時候了。
竹生進來的時候,齊豫白正撫著自己手繩上的那粒紅豆,聽到腳步聲,他也沒有回頭,只問,「西寧怎麼樣?」
竹生答,「我們派出去的人說有人前些日子進了西寧王府,但杜誠之並沒有什麼表示,這些日子他日日待在府中,偶爾出門也只是去校場練兵。」
對於這個回答,齊豫白似乎並不意外,「繼續盯著西寧那邊。」又叮囑一句,「杜誠之為人小心,不要與他正面交鋒。」
「是。」
竹生應聲離開。
*
西寧王府,一間古樸且頗具民趣的院子裡,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正穿著一身輕便的短打拿著鋤頭翻地。
「爹!」杜誠之的長子杜厲走了進來,看到這副畫面不住皺眉,卻還是朝人先拱手問安,見老人依舊怡然自得,到底忍耐不住,「夏本初都被押到汴京了,您怎麼還坐得住!」
老人依舊不語,只衝老奴發話,「給他倒杯茶。」
老僕應是。
杜厲一看到那茶杯里的茶葉就直皺眉,他實在想不通他爹,明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偏要過這種苦日子,在軍隊和將士吃一樣的飯菜,回了家裡,也放著富麗堂皇的正屋不住,非住在這破地方,吃喝也不講究,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堂堂西寧王過得是這樣的日子?
但再不高興,他也不敢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