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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37:57 作者: 其君折枝
    她這陣子不止一次在想,如果那個時候她沒同意顧情跟著蕭業離開,是不是這些事都不會發生?如今造成這般結局的,她有一半的過錯,也怪不得因因會這樣待她。

    咎由自取,自作自受,王氏的心裡划過這八個字。

    遠處紅綢交錯,隨處可見喜字,可行來走往的卻只有顧府的人,並不見一個客人,長興侯在朝中地位是高,但他常年待在雁門關,汴京並不是顧家的主場,何況這一樁親事,想沾邊的實在沒多少人,王氏沒開口,那些人索性也就都沒過來……來往僕從有條不紊地做著手頭的事,可每個人的臉上並沒有什麼高興的模樣,王氏閉目,懶得再看這般情形,心中卻有無限蒼涼。

    ……

    顧府如此,成伯府中也一樣,早已到了出門迎親的時間,蕭業這邊卻還是沒有一絲動靜,房門緊閉,院子裡的下人對如今的蕭業有些發憷,不敢靠近,最後還是周安硬著頭皮上前敲門,「世子,該出門了,外面都等著了。」

    無人應答。

    旁邊小廝見這般情形,不由小聲說道:「周護衛,門口已經一堆人了,世子要是再不出去,只怕謠言又得四起……要不喊夫人過來?」

    周安豈會不知?

    但世子本就不滿這樁親事,如今豈會心甘情願出去?這會要是讓夫人過來,只怕會火上澆油,他明顯感覺到這陣子世子對夫人是越發不耐了,這些年加固在他身上的桎梏似乎快被他掙脫了。

    他沉默一瞬,心中倒有一個法子。

    躊躇半天,他開口,「你們先下去,我再勸勸世子。」等院子裡的一眾人都走後,周安又猶豫了一會,方才對著屋內小聲說道,「世子,您若再不出去,只怕回頭城中又得流言四起,到那時,顧小姐那邊怕是也要被人議論。」

    屋內還是沒有聲音。

    就在周安以為這法子都不好使的時候,門終於開了,一臉頹廢滿身酒氣的蕭業出現在門後,他還是昨日那身衣裳,眼中滿是紅血絲,從前乾淨的下巴都冒出了胡茬,顯然是一夜未睡。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目光淡淡看了一眼周安便轉身回屋。

    早前送來的喜服被他隨意扔在地上,周安跑過去一看,發覺並未髒污方才鬆了口氣,這要是弄髒了,可沒第二件喜服可以換了,看著又在飲酒的蕭業,他躊躇道:「世子……」

    蕭業用力捏著手中的杯盞,沉默良久方才閉目開口,「更衣吧。」

    換好喜服,戴上發冠的蕭業一掃先前頹廢,只是俊朗的臉上滿是冰冷之色,雙目漆黑如深不見光的幽潭,不見一絲要娶妻的喜氣,他冷著一張臉往外走,騎上碧驄馬後領著吹吹打打的一群人去往七寶巷,身邊並無旁人。

    上一次娶蘭因。

    因為兩地相隔甚遠,他幾個好兄弟沒法跟他一道去臨安接人,但等他跟蘭因到了汴京之後,他們也是自發的一路相送,今日他們知他不喜這門親事,自是不會過來討嫌。

    其餘人家倒是來了一些,只是也不如當初熱鬧。

    蕭業卻不在乎,就那麼冷著一張臉騎著馬去了顧府,直到看到那個近在咫尺的宅子,他心裡方才有了一些別樣的情緒。

    握著韁繩的手收緊。

    他薄唇微抿,忍不住想,她會來嗎?

    如果她在的話……

    心中才生起這個念頭,他又自嘲搖頭,怎麼可能呢?這樣的場合,別說她,只怕外祖母都不會來。身後是嗩吶鑼鼓,奏著歡快的喜樂聲,周遭不明情況的路人也都是歡笑目送,可他心中卻只有無盡的蒼涼。

    等到顧府,果然不見蘭因和外祖母,蕭業失望之餘卻又無比慶幸。

    這樣也好。

    她們若在,他反而更加無處容身。

    沒了在意的人,蕭業也就懶得掩飾和偽裝,走完相應的程序,他便直接去了顧情那邊。

    因為顧家親眷都不在,那些攔門的儀式自然也就取消了,若蕭業肯給顧情面子,還能做幾首催妝詩,可他顯然並不想給她這個臉面,走進顧府沒了外人,他連面上的那層冷漠都懶得遮掩,就這麼跟著蘇媽媽往前走。

    蘇媽媽有心想說什麼,但想到他也是被迫,又只好無奈地嘆了口氣。

    眾人一路無言到了顧情的房間。

    顧情早知道他來了,幾乎是聽到爆竹聲響,她就緊張地揪緊了自己的衣裳,即使先前難過了那麼一場,但想著馬上就能嫁給蕭業,她心裡還是情不自禁變得高興起來。

    房門被人推開,留綠等人向蕭業問好,「姑爺。」

    顧情聽到這個聲音,即使看不見蕭業的身影,心臟還是撲通撲通跳得飛快,她攥著喜服的手更加用力了,卻又怕喜服褶皺回頭不好看,忙又鬆開,她略有些無措地端坐在床上。

    明明不是第一次出嫁了。

    可只有這一次,她感受到自己蓬勃有力的心跳和從四肢百骸延綿開來的無盡歡喜。

    相識至今。

    她終於如願以償,嫁給她年少時的心上人了。

    耳聽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向她走來,沒一會,她透過紅蓋頭,便瞧見一雙烏雲靴站在她的身前。

    她以為蕭業會與她說什麼,就像從前方儼如來娶她時溫聲與她說「別怕」一樣,可他什麼都沒說,他只是沉默地握住紅綢的一端,而後也不顧她有沒有握緊便徑直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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