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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37:57 作者: 其君折枝
    龐相也瞧見了那帕子上的血,他抿唇沉默。

    他自然清楚他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可作為齊豫白的老師……他哪裡捨得讓他羽翼未滿便直面杜誠之。

    他心中糾葛,尚且不知該說什麼,齊豫白卻已拱手開口,「臣遵旨。」

    龐相皺眉,「敬淵……」

    趙乾也有些驚訝他答應得這麼快,他朝底下的年輕人看去,問他,「你不怕?」

    「臣怕。」

    穿著緋袍的青年說著害怕,可那張清雋的面容卻依舊平靜,完全不像怕事的模樣,直到趙乾聽他說,「臣有要護著的人,不敢輕易死,但也正因臣有要護著的人,再怕也得去做。」

    這也是為何他向老師提議進入政事堂的原因,想要海清河晏,規避前世的道路,杜太尉只能死。

    趙乾看著齊豫白,有那麼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自己,可惜的是,他雖身為帝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卻無法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在他面前離開人世。

    手中帕子緊握,已不算年輕的帝王忽然啞聲,「保護好自己。」

    齊豫白能察覺出他此時語調不對,卻也沒有多問,仍垂眸稱是。

    龐相見他應允也不好再說什麼,幾人又對此事商議了一番,要離開前,齊豫白忽然向天子請求「帶一名太醫回府為長輩診治」,趙乾自然沒有二話,還關切幾句,又想起近來宮中傳聞,多問了一句,「朕聽說你要成親了,娶得還是長興侯的長女?」

    顧家姐妹要嫁人的事在汴京城鬧得沸沸揚揚,宮中自然也有不少人議論此事,趙乾偶爾也會聽到這些聲音。

    他從不干涉臣子的私事,不管是姐夫娶小姨子,還是和離女嫁高官,對他而言,只要不影響他的江山社稷,朝堂政局就與他無關,這會詢問,也不過是出於對自己這位年輕心腹的關心。

    「是。」

    「婚期已經定下來了?」

    「定在十一月十三。」說起自己的婚事,齊豫白那張少有情緒的臉上也不禁流露出一抹柔和。

    這一切自然沒有逃過趙乾的眼睛,他有些驚訝地挑了下眉,又想起那些傳聞中曾說兩人幼時之事,倒也稱得上是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

    趙乾心裡忽然一痛,須臾才勉強揚起一個笑臉與人說道:「這是好事,等你成婚那日,朕也向你討杯喜酒喝。」

    閒話家常一番後,趙乾目送兩位心腹大臣離開。

    康禮看著臉色蒼白的趙乾,壓著嗓音說道:「老奴讓趙太醫過來給您看看?」

    趙乾搖頭,「看來看去也就是那樣,朕可不想再被他說教。」

    「陛下……」康禮皺眉。

    懶得聽他那些老生常談的話,趙乾凝望齊豫白離開的方向,忽然說,「你說,那件事交給他,如何?」

    第83章 江山社稷 齊豫白不一樣。

    康禮面露驚訝。

    他自然知道那事是什麼, 只是沒想到陛下會有這樣的詢問,他不由斟酌道:「齊大人到底太年輕了,能擔得起這樣的事情嗎?何況這事,您這麼多年, 連龐相那邊都未提過, 交給齊大人能行嗎?」

    「你覺得對龐含光而言, 什麼才是最重要的?」趙乾手握茶盞, 淡聲詢問。

    康禮一愣,等回過神, 略作沉吟也就明白陛下在想什麼,他沉默,半晌才答, 「龐大人要的是大周海清河晏,內外無憂。」

    「是。」

    「他只要大周海清河晏,內外無憂,對他而言,杜誠之是阻礙大周根基的巨石,所以杜誠之必須得剷除。但坐在龍椅上的到底是誰,他並不在乎, 無關那人身上有誰的血脈,只要那人姓趙就好,可我不行。」

    最後四個字, 他說的很輕, 可那張冕旒之后蒼白面上的神情卻十分堅定。「朕的江山只能由朕和相宜的太子來坐。」

    「您若與龐大人說, 他或許……」

    康禮躊躇,還未說完便聽趙乾淡聲道:「朕不敢賭。」

    「朕不敢拿自己和相宜的孩子去賭,即便只有萬分之一的差錯, 也不行。」趙乾手握茶盞,濃密的長睫在蒼白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可從始至終,他的聲音卻是平的,「龐含光心中所想太多,何況他又是趙衍的老師,難保他不會為了自己的學生傷害朕的太子。」

    「齊豫白不一樣。」

    「朕能感覺出,這個年輕人和朝堂那些人都不一樣。」

    「不過你說的對,這事太大,朕不能這麼快做決定,得再想想,再想想。」康禮聽他低聲呢喃,不由溫聲安慰道,「您也別擔心,長興侯不是快回來了嗎?屆時您把此事說與他聽,有他的幫襯,必定如虎添翼。」

    聽到長興侯三字,趙乾面上方也揚起一抹笑容,他頜首,「你說的對,有鴻騫的幫忙,朕也能安心不少。不過這次他肯回來,倒讓朕有幾分驚訝,這麼多年,朕不止一次要他從雁門關回來,他都不肯。」

    康禮笑道:「侯爺還不是擔心邊關安寧,何況對他而言,朝堂爭鬥遠不如待在雁門關自在。」他說完瞥見身邊男人面上笑意一凝,方覺失言,正要改口,卻聽趙乾已說,「是啊,這就是一座囚籠。」

    「陛下,老奴失言。」康禮白了臉跪下。

    趙乾彎腰伸手把人扶了起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走到窗邊,凝望南方後忽然沉嘆一句,「也不知那個孩子如今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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