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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37:57 作者: 其君折枝
這世道對女子本就苛刻。
同樣的事,落到男子那邊是風流韻事,可落到女子就是下賤、不要臉。
蘇媽媽把話帶回來的時候,顧情就在床邊侍疾,她那會冷著一張臉問她,「這麼一個婆婆,你嫁過去不知要在她手上吃多少苦,再看看你要嫁的那個人,他這陣子一句話沒有,連送聘禮都沒登門,就連派個人慰問你身體好了沒都沒有,這樣一戶人家,這樣一個丈夫,你真的還要嫁嗎?」
顧情那天沉默許久還是點了頭。
她看她那樣便一句話都不想說了,揮手讓人下去,之後讓蘇媽媽等人替她操持大婚前的準備,自己並未插手,甚至連見都不想見她。
如若不是今日母親來信,說要議論蘭因的婚事,恐怕她還待在房間不肯出門。
「別再說她的事了,」王氏啞著嗓音說,「我好壞都與她說盡了,她既鐵了心非要嫁,我又有什麼法子?難不成真的剪了她的頭髮把她送到廟裡當姑子嗎?還是把她一輩子關在房間不讓她出來?」
她自嘲一笑,「自她回來,我好吃好喝供著,小心翼翼養著,從來不敢與她說一句重話,本想著是彌補她那些年流離在外的苦,未想卻把她養成這副模樣,母親,我悔了,可再悔也回不去了,她對蕭業的那份情,我這個做母親的比不了,可我也沒法眼睜睜看著她去死,免得不如她的心意,她回頭一哭二鬧三上吊,索性如今如了她的願讓她去吧。」
「我能替她做的也就只有給她找幾個能幹的丫鬟婆子,免得她被孫玉容那個賤-人欺負。」
「至於別的也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從前驕傲明艷的王氏就像是忽然之間老了好幾歲,她過去那雙總是上揚著睨人的杏眸如今耷拉著,紅唇緊抿泛出幾分苦色,就連鬢角也隱約可見幾根銀絲。
她再也不是那朵被人艷羨的人間富貴花,她變得和這世間其餘被生活飽受折磨的婦人一樣。
看著這樣的王錦,王老夫人心裡不是不痛心,原本責怪的那些話忽然就說不出來了,能怪她什麼,她這個做母親的就沒給她做好表率,如果當初她對她和她那些兄弟一樣,想來她也不會變成這樣。
無人再說話,屋中泛起一陣沉寂的靜默。
紅杏見裡面無聲便立刻去和蘭因回了話,蘭因卻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又等了有一盞茶的功夫方才扶衣起身。
看著她進來,王老夫人連忙收起臉上的苦澀,如從前一般沖她一笑,「因因來了。」
王氏卻是立刻站了起來,自打花燈節之後,她便未再見過蘭因,若說從前,她還希盼著能和蘭因修補母女情分,那麼這陣子的夢以及顧情的表現,讓王氏面對蘭因是既愧疚又自責,即便那些真的只是夢,可她對蘭因這些年的忽視是真的,當初把她扔在街上也是真的,無論她有多少理由、解釋都無法掩飾她過去那十多年的不盡責。
怎麼還有臉讓她原諒自己?
蘭因自然也瞧見了王氏的舉動,如今再看她這般異常的舉止,她已經不會覺得奇怪了,卻也沒什麼好說的,和外祖母見完禮後,她也只是如常和人請了安,並未說什麼別的,便坐到了一旁。
未從她的口中聽到她一聲「母親」,王氏心裡哀痛不已,可她早已沒了那個立場,也沒那個臉再去指責她。
她重新坐了回去。
臉上的神情沒了先前的淡漠,卻多了一份哀傷。
母女倆這副模樣,王老夫人心裡看著也不好受,但她也不好說什麼,便只能岔過這個話題和蘭因說道:「你和豫兒的八字已經合過了,是大吉之相。」
這事蘭因早已知曉。
那日才算好八字,齊豫白便把答案來與她說了,她那會問他,「如果八字不合該怎麼辦?」
「不會不合的。」
那是齊豫白那日說與她的話。
她覺得好笑,這世上之事哪有絕對的?正想笑他,卻聽他說,「如果不合,我就算到他合為止。」
從未想過他會說出這樣的話,蘭因那會不禁愣住了。
如今想起卻覺甜蜜。
她點了點頭,正想說話,單喜便來傳話了,「老夫人,夫人,主子,齊家來人了!」
成親需三媒六聘,前面的三媒早些時候已經完成了,後面的六聘也已經完成了納采、問名、納吉,今日齊家登門便是來完成納徵和請期,納徵是男方將準備好的聘禮送到女方家,請期便是男方擇定好婚期,帶上禮物和先生來問女方家行不行。
明明都是經歷過的事,可不知道為何,這次蘭因的心卻跳得很快。
撲通撲通——
蘭因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跳到嗓子眼,就快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了。
偏偏單喜還在一旁說,「帶了好多東西,人也來了不少,這會外頭都快圍滿了。」
蘭因便又想起前些日子和齊豫白的一番交談,她是想著成親簡單點就好,不必弄得大張旗鼓,只請些親人朋友吃頓飯就是,畢竟她這是二婚,也怕辦太大影響齊豫白的名聲,可一向對她千依百順的齊豫白這回卻不肯,非要大辦,蘭因犟不過他,也只好隨了他去。
「我們去看看。」王老夫人起身說。
蘭因跟著起來,卻被盛媽媽扶住胳膊。
盛媽媽一向老道嚴肅的臉上這會卻堆滿了笑容,「我的小姐,您可不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