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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05:37:57 作者: 其君折枝
    先前的恐慌再次攫取了她的神智,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除了當年顧情走丟,這大概是王氏生平第一次對一件事無可奈何,她蒼白著臉扶著拔步床喘著氣,正想坐一會,卻見顧情還站在門口,不由蹙眉,「怎麼不去?」

    顧情猶豫著沒出聲,有些話,她其實昨晚就想和王氏說了,如今……怕不說便真的得離開汴京,她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抬腳進屋,看著王氏咬唇道:「母親,我不想回臨安。」

    屋中一陣寂靜。

    原本在收拾東西的蘇媽媽都停下了動作,王氏更是皺了眉,「什麼意思?不回臨安,那你想去哪?」以為她是怕方家,她勉強溫聲安慰道,「你放心,方家那邊我已經解決了,方淮葉……」

    說到這個名字,她臉上閃過一抹戾色。

    「如果你是擔心這個小畜生,你大可放心,母親早就在臨安城布下天羅地網,只要這個小畜生出現,我就要他好看。」

    顧情垂著眼帘看著自己的腳尖,輕聲咕噥道:「不是因為方家,也不是因為方淮葉……」

    「那是因為什麼?」想到先前鋪子掌柜說的那些話,王氏忽然變了臉,「你是為了蕭業?!」

    未聽到顧情答話,王氏心下一沉,想到昨晚母親的話,不由厲聲質問,「你在蕭家到底做了什麼,你姐姐和他和離真的跟你有關?蕭業為什麼要關你禁閉?」

    王氏連著幾個問題,聲音一句高過一句,顧情被她質問得連辯解的話都說不出。

    還是雪芽過來聽到,跪在地上替她辯駁道:「夫人,您誤會主子了,大小姐和世子和離根本不關主子的事,主子什麼都沒做。」

    「那你來說,」王氏怒目,「為什么姓蕭的要把她關在屋子不准她出來!」

    這要是從前,王氏自然不會懷疑顧情,如今……想到蘭因不同以往的態度,王氏的心裡就像是被種上了懷疑的種子,讓她忍不住去揣測。

    如果真是情兒做了什麼,那麼蘭因這次對她情緒大變也就有理由了。

    「這……」

    雪芽自然是清楚的,但她怎麼可能說?怕主子被夫人厭惡,她只能扯謊,「蕭世子這陣子本就神智不清,誰知道他……」她還欲說,卻被顧情打斷,「和阿業無關,是我,是我大晚上跑到他房中勾-引他!」

    「主子!」

    雪芽驚喊出聲。

    可已然來不及,蘇媽媽和王氏的臉徹底沉了下去。

    「——你!」

    王氏起身,手跟著高高抬起,似是要朝顧情打去。

    顧情竟也不怕,依舊仰著頭抬著臉,「我知道我不知羞恥,您要打就打吧。」眼見王氏神情變幻幾番,可抬起的手卻始終不曾落下,顧情知她心裡還是疼她的,她不由紅著眼眶把藏在心裡多年的話都與她說了出來,「母親,這些年,我從未有一天忘過他,我喜歡他,我想和他在一起,我……」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王氏氣得渾身發抖,就連聲音也跟著一顫一顫的,「那是你姐夫,是你姐姐的丈夫,你……你怎麼敢,你怎麼能?」

    顧情聞言也白了臉,有那麼一瞬間,她心中充斥著羞恥和愧疚,但對蕭業的喜歡還是讓她看著王氏說道:「可他現在已經不是了,娘,您幫幫我。」她朝王氏膝行而去,兩隻柔弱無力的雙手緊緊抓著王氏的衣擺,那張雪白的小臉就這麼仰著淚眼婆娑看著王氏,「我這輩子也沒求過您什麼事,您幫幫我好不好,您從前不是也想過讓我嫁給蕭業的嗎?」

    「你在說什麼混帳話?」王氏變了臉。

    腦中卻像是被人戳醒了一段過去的記憶,她好像的確有過這個念頭……

    那個時候情兒剛被找回不久,她從雪芽口中知曉兩人的過往,那會她對情兒充滿了愧疚,便想著若是這兩人當真情投意合便讓他們在一起也無妨,至於蘭因,她日後再替她選一門好的。

    她那會是怎麼想的呢?

    她想,蘭因是被母親教養出來的千金小姐,什麼都會,她想要找一門好的親事實在太容易了,可情兒不一樣,她在外面吃了那麼多年的苦,什麼都不會。

    可後來蕭業不同意,就連她那一向不管事的婆婆也格外反對,母親更是把她一通訓斥。

    她也只能作罷。

    她以為過去那麼多年,情兒早就忘記蕭業了,那次非要跟著蕭業走也只是因為兩人從前相依為命,而且她也不覺得情兒會做出敗壞門風破壞姐姐婚姻的事,沒想到……

    「您知道我成婚前夕有多害怕嗎?」耳邊忽然響起蘭因先前與她說的話。

    蘭因成婚前夕……

    王氏記得蘭因成婚前一日曾來找過她,她那日說了什麼?好像是說「母親,我明日就要嫁人了,我……」可那會她聽說情兒生病,哪有心思理會蘭因?匆匆一句「知道了」便直接出去了。

    她那個時候想說什麼,是想說遠赴汴京害怕嗎?

    這些從前被她忽略的事,如今想起就像銳利的刀鋒刺得她心痛如絞,她捂著心口,第一次為了蘭因淚流滿面。

    「夫人!」

    「母親!」

    耳邊聽到兩聲驚呼,王氏昏了過去,在步入沉沉的黑暗前,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她說的對。

    對她而言,她從來都不是稱職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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